吳晨曦心口的血不再滴落,而是凝成一條暗紅絲線,順著冰層緩緩爬行。那不是尋常血液的腥味——是鐵鏽混著千年寒冰裂開的氣息,冷得能鑽進骨髓,滲入魂魄。每一縷氣息都帶著遠古的低語,仿佛從時間儘頭吹來的風,裹挾著被封印的詛咒與遺忘的真相。
她抬手,指尖抖得厲害。
不是疼。不是恐懼。是體內有什麼醒了。
沉睡太久,久到她以為那隻是傳說。是父親臨終前模糊呢喃中的“宿命”,是哥哥吳浩死死攥著她手腕時說的那句:“彆讓它醒來。”可現在,它在血管裡遊走,貼著骨頭低語,在她腦子裡睜開一隻眼睛——冰藍色的,不屬於人類的。
腥氣灌進鼻腔,像生鏽的鐵片刮喉。
她的手指離那塊青銅碎片僅一寸。血從心口汩汩湧出,砸在冰上,聲音比心跳還重,一下,又一下,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倒計時。
她聽不見自己呼吸。
隻聽見那聲低語:像冰下暗流,緩慢,卻堅決地衝刷她的神誌。五臟發燙,皮膚卻結霜,霜花順著血管爬上脖頸,像藤蔓纏繞枯枝,無聲蔓延。她的發梢開始泛白,不是雪染,而是生命正被抽離,被另一種存在替代。
手臂自己抬了起來。
不受控製,仿佛這具身體早已不屬於她。掌心對準碎片,五指微張,如同迎接歸主的臣民。
“彆碰!”林逸嘶吼。
他剛咳出血,人沒站穩,三把殘劍插在冰壁,陣法餘波未散。劍柄嗡鳴,靈光搖曳,他想拽她回來——力道剛觸到她手腕,就被一股無形之力吞噬,泥牛入海,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寧紅夜靠在冰錐上,胸口殘片滲血。她看不見,雙目早已失明,可她的神識如細線,探向寒淵深處。那是她用十年修為換來的“心眼”,能窺見靈魂的撕裂與糾纏。
她“看”到吳晨曦體內撕扯的兩股力:黑的往下沉,如深淵巨口,要將她徹底吞沒;白的往上頂,護著一顆微弱跳動的光點——那是她的意識,是“吳晨曦”最後的錨。
“她沒失控。”寧紅夜嗓音沙啞,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是身體在替她選。輪回鎖在覺醒,它認主了。”
話音未落,冰裂。
蛛網狀裂痕從吳晨曦腳下炸開,哢哢作響,如同大地在呻吟。極北的風雪倒灌而入,雪渣如刀,抽打在眾人臉上。天地失色,蒼穹之上,雲層翻滾成漩渦,隱約可見一道鎖鏈虛影垂落——那是輪回鎖的本體,在九天之外蘇醒。
林逸咬牙,把最後的劍氣灌進殘陣。九劍核心一震,壓住亂流。可他知道,這隻是延緩毀滅。
三息。
他隻搶來三息。
吳晨曦睜眼。
瞳孔變了。冰藍,像凍湖底下有東西在動,幽邃得不像人間之色。她緩緩轉頭,看向林逸。
“你……”
聲音像借來的,乾澀、空洞,帶著不屬於人類的回響。
林逸退半步,劍未出鞘,可全身肌肉已繃緊如弓弦。
不對勁。
更不對勁的是他自己——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低頭,皮膚下浮出冰鱗,青灰色,像蛇蛻,正順著脊背悄然蔓延。他的血在變冷,經脈中流淌的不再是靈力,而是某種古老的寒流。
沒時間管。
吳晨曦抬手,斷劍橫起,劍尖直指他咽喉。
“停!”陳曉琳撲來。半邊臉血流不止,左眼睜不開,可她撐著站直。焚天雀在背後炸羽,如燒儘的炭,每一片羽毛都在燃燒自己的壽命。
她知道這招會要命。
可她做了。
舌尖一咬,精血噴掌。雙手合十,猛地拉開——
“焚天·血祭!”
焚天雀哀鳴,化作火環,烈焰騰空,撲向吳晨曦。那不是凡火,是黃泉儘頭煉獄之火,以魂為薪,以命為引。
兩股力撞上,空氣炸出白霧,冰層瞬間蒸發三尺。吳晨曦被震退兩步。火環纏身三秒,竟被她皮膚吸收,非但未傷,反而讓她周身寒氣更盛,呼吸吐出冰針,紮進地麵,發出“叮叮”脆響,如同喪鐘。
陳曉琳跪下。
皮膚裂開,咒文崩斷,血肉翻卷。想喊,喉嚨隻擠出咳聲。她低頭,看見自己掌心的紋路正在消失——那是焚天雀契約的印記,正在被剝離。
然後她看見顧清寒動了。
不出手救人。
出劍。
寒冰真氣凝幕,瞬間將吳晨曦與陳曉琳封入冰中。冰麵如鏡,倒映天穹——可那不是此刻的天。
是未來。
蒼穹碎裂,大地塌陷。輪回鎖化作巨獸,張口吞噬九界。冰層下,無數人影爬動,欲破冰而出,那是被鎖鏈囚禁的亡魂,是千年來被吞噬的守護者殘念。
顧清寒站在冰上,咒文爬至肩頭,眼神空洞,像魂已離體。她的右臂已完全發黑,那是使用禁忌之力的代價——以自身為祭,窺見命運一角。
林逸盯著冰麵,冷汗滑過鬢角。
腳像釘住。肋骨處鱗片蔓延,順脊背而上,疼得他想剁了自己。他咬牙,用疼換清醒。他知道,自己也在變——那不是受傷,是被同化。輪回鎖的意誌,正在通過吳晨曦,滲透他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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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啊!”寧紅夜撲向冰封的吳晨曦,一掌拍冰。輪回鎖殘片從她胸口拔出半寸,血順指尖淌。她抹血按冰,聲音發顫:
“你不是工具!你是吳浩的妹妹!聽見沒有?你哥要是在,非抽死你不可!他給你起名字的時候,說‘晨曦’是早上的光,是破夜的第一縷亮!不是永夜的祭品!”
冰中吳晨曦,睫毛顫了顫。
冰瞳縮了縮。嘴唇動,吐出的仍是那非人的聲:
“……新世,不需要守護者。舊神已死,新律當立。”
劍尖再送半寸。
林逸喉頭一緊。
想抬手,手臂僵死。劍氣反噬爬至脖頸,鱗片覆半臉,耳變尖,視野泛青。他快撐不住,卻仍將最後三劍拔出,插身前,布下最後一道劍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