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浩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顧清寒正要開口。
可話還沒說出口,她手腕上的輪回鎖突然猛地一緊,像是有人從骨頭裡抽出一根絲線,狠狠往外拉。那痛感並非來自皮肉,而是深入骨髓,直抵神魂深處。她悶哼一聲,下意識按住掌心——那裡,一朵紅蓮靜靜綻放,花瓣如血浸染,脈絡卻泛著詭異的幽光。
可此刻,那朵本該靜止的花,竟裂開一道細縫。
裂縫之下,不是花蕊,不是根莖,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仿佛整片天地都被這小小的一朵花吞噬了進去。
“不是夢。”寧紅夜後退半步,瞳孔微縮,指尖輕顫,“這花……它在帶路?”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石頭砸進死水。
沒人回答。
風停了,呼吸也凝滯了。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朵紅蓮上,仿佛它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而吳浩,隻是被釘在邊緣的一個影子。
吳晨曦瞬間擋在吳浩麵前,噬魂劍嗡鳴震顫,劍尖直指哥哥的臉。她死死盯著他——沒有呼吸起伏,胸口毫無波動,體溫冷得不像活人。可他的眼睛卻在動,眼角微微抽搐,仿佛真的能感知這個世界,甚至……正在試圖回應什麼。
“裝什麼裝?”她咬牙切齒,聲音裡帶著壓抑多年的委屈與憤怒,“上次裝昏迷騙我喝藥,這次還想騙誰?你以為我不記得嗎?你說‘一切都會好’,然後就把自己封進了時間儘頭!”
吳浩沒說話。
他隻是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劃過胸口。那裡沒有傷口,但他動作像在撫摸一道看不見的裂痕——一道貫穿靈魂的舊傷。
然後他低聲說:“我不是醒來……是被拉回來的。”
林逸聽得頭皮發麻:“被誰?”
“時間。”吳浩終於轉頭,目光掃過每一個人,像是在確認他們是不是真實存在,“你們現在看到的我,是未來某個還沒發生的時間點投下的影子。我的真身,還在沉睡,在因果斷裂的那一瞬。”
陳曉琳靠在林逸肩上,臉色蒼白如紙,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清:“所以你是……未來的屍體?”
“差不多。”吳浩扯了扯嘴角,笑得乾澀,“但彆急著哭,我還有事沒說完。”
話音未落,顧清寒猛地抽回手。
紅蓮瞬間枯萎成灰,隨風散去。地麵裂縫迅速擴大,轟然作響,一股冷得刺骨的風從深淵底部湧出,吹得人牙齒打顫,連骨頭都像結了冰。
裂縫深處,浮現出一片海。
不是水,是劍。
成千上萬斷裂的劍刃懸浮在空中,組成一片倒懸的風暴之海,每一片都在緩慢旋轉,邊緣泛著暗紅色的光。那些光芒交織成網,籠罩整個深淵,如同一張巨大的命運之圖,將所有人困於其中。
“葬劍海?”林逸眯眼,“傳說中弑神者埋劍的地方?可這也太誇張了,比書上寫的大多了。”
寧紅夜盯著那片劍流,忽然打了個寒戰:“這不是埋劍……是被人硬生生割出來的。每一塊碎片,都是從本體上削下來的。”
這話一出,吳晨曦腦子裡猛地閃過一幅畫麵:一個背影站在星空下,高舉長劍,另一隻手卻握著斷刃,狠狠刺進自己心臟。血沒流出來,反而被劍氣吸走,化作一道光鏈,纏上天邊一座破碎巨輪。
她晃了晃頭,把畫麵甩出去。
“哥,”她咬牙,聲音顫抖,“你當年到底做了什麼?”
吳浩沒回答,隻是望著那片劍海,眼神複雜,像是在看一位老朋友,有疲憊,也有敬意。
“走吧。”他說,“再晚,門就關了。”
沒人動。
腳下裂縫越裂越大,劍海轟鳴聲越來越近,可誰都不敢先跳。那地方根本不該有活人進去,進去的,都該是死人。
還是顧清寒第一個邁步。
她一腳踩到裂縫邊緣,寒氣瞬間凝結成霜,穩住身形。低頭一看,深淵底下根本沒有底,隻有無數劍刃不斷撞擊、重組、崩解,循環往複,像永不停歇的機器。
“這地方在呼吸。”她說。
寧紅夜皺眉:“你說什麼?”
“節奏。”顧清寒抬手,指尖凝出一縷冰絲探向劍流,“它和我們心跳不一樣,但它有規律。每三十六次搏動,就會多出一片新劍。”
林逸忽然接話:“三十六……是輪回鎖完整轉一圈的次數。”
吳晨曦冷笑:“所以這是個鐘表?拿劍當齒輪?”
“更像是保險栓。”吳浩終於動了,一步步走向裂縫,“把不該重啟的東西鎖住。可鎖太久,機器自己開始模仿運轉。”
他停在邊緣,低頭看著那片劍海。
“我當年斬的不是敵人。”他輕聲說,“是我自己。”
說完,他縱身跳下。
“靠!”林逸罵了一聲,立刻跟上。
吳晨曦一把抱住陳曉琳:“抱緊我。”說完也跳了下去。
寧紅夜最後一個跳,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