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曦的手還舉在半空,掌心裡混著灰和血的泥塊一點點往下掉。她沒擦,也沒動,隻是怔怔地看著那顆升上天際的新星——亮得刺眼,像是誰把燈芯猛地撥到了最旺。可就在光芒最盛的時候,她忽然覺得不對勁:這光太安靜了,安靜得不像重生,倒像是一場偽裝的結束。
“他還留了東西。”林逸突然開口,聲音低低的,像雲層壓過山崗。
陳曉琳一愣:“什麼?”
“不是魂,也不是影子。”林逸抬頭,九劍核心浮在他頭頂,緩緩旋轉,劍紋隱隱發燙,“是規則。他把自己拆了,一點一點塞進天地的裂縫裡——每一寸法則,都是他的血肉。”
吳晨曦扯了下嘴角,牙齦有點疼:“所以現在,咱們得替他拚回去?”
“不然呢?”林逸冷笑,“等著天自己長好?”
話音剛落,整片葬劍海猛地一顫。
腳下的黑土裂開無數細縫,一道道光絲從地底竄出,像斷了線的琴弦亂甩。空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因果線,有的泛金,有的發黑,纏成一團,隨風晃蕩,仿佛下一秒就要炸開。
“亂了。”陳曉琳眯起眼,“這些線本該自動歸位,可現在……全反著來。”
“神尊殘念搞的鬼。”林逸按住眉心,劍紋滾燙,“臨死還要攪這一出。”
吳晨曦咬破舌尖,血腥味衝上腦門。她一腳踩進裂縫,噬魂劍往地上一插,寒氣順著劍身炸開,瞬間凍住三條黑線。
“先穩住主乾。”她聲音沙啞,“彆讓它們纏上咱們的神識。”
林逸點頭,九劍核心升空,劍陣展開,劍紋逐一亮起,牽引那些金色因果線,像放風箏一樣往天幕送。可剛理順三根,又有七條黑線扭成一股,直撲陳曉琳後頸。
她反應極快,反手一掌拍出,焚天雀殘火噴湧而出,將黑線燒出個缺口。但那火隻撐了一瞬,就被吸了個乾淨。
“不行。”她喘了口氣,“這些線帶毒,沾上就啃神識。”
“那就凍住。”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顧清寒從側邊走來,戰袍未換,眉心朱砂卻不再刺目,反而透出幾分沉靜。她抬手,寒氣凝成冰梭,精準釘入每條汙染線的節點,哢嚓幾聲,黑線凍結斷裂,落地即碎。
吳晨曦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把劍往旁邊挪了半尺——那是空位,也是默許。
四人站定四方,各自出手。
林逸控劍引金線,吳晨曦用碎冰體質共鳴主乾,陳曉琳靠殘火辨識汙染源,顧清寒則一根根剝離凍結。動作越來越順,像早就練過千百遍。
直到第一條完整的法則鏈在空中成型,發出低低的鳴響。
“成了?”陳曉琳問。
“暫時。”林逸皺眉,“這隻是骨架,還得通血脈。”
顧清寒望向遠方深淵:“人界與冥界的斷口還在漏氣,若不封上,輪回一塌,什麼規則都是紙糊的。”
“那就搭橋。”吳晨曦拔出噬魂劍,劍尖滴血,“我倒要看看,黃泉還能吞幾次活人。”
顧清寒站到深淵邊緣,雙掌推出,寒冰真氣化作一道逆流屏障,橫貫裂口。冰層厚達數丈,表麵浮現出細密符文,硬生生擋住那股向內撕扯的吸力。
“信標!”她回頭。
陳曉琳二話不說,指尖劃破,血珠飛出,落入深淵。青鸞翎最後的印記在血中閃了一下,隨即沉沒。
幾息之後,底下傳來回響——不是聲音,是無數魂魄的低語,層層疊疊,像是終於等到了路標。
“走!”吳晨曦與林逸對視一眼,合力催動劍意與沙盤殘跡,凝成一枚渡魂符文,順著血線滑入冥海。
符文下沉,一路未停。
當它觸到底部時,轟然炸開。
一座石橋虛影自彼岸升起,橋麵鋪滿舊日記憶碎片——有母親哄孩子的哼唱,有少年離家時的背影,有老人閉眼前的最後一笑。每一幀都真實得讓人想哭。
橋成刹那,天地一靜。
然後,第一縷魂光從人界飄出,輕輕踏上橋麵,走向對麵。
“輪回……回來了。”陳曉琳聲音發抖。
“不是回來。”顧清寒冷冷道,“是第一次真正開始。”
吳晨曦沒接話。她抬頭看天,發現原本漂浮的山體正在緩緩下墜,河流倒流,日月錯位,東邊剛出的太陽又一頭紮進西山。
“地基不穩。”林逸皺眉,“缺個定盤星。”
“冰凰呢?”陳曉琳問。
“在這。”吳晨曦閉眼,低聲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