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漸漸散去,寒冰殿裡安靜得能聽見心跳。光線輕輕浮動,照出四個人疲憊的身影。顧清寒的手還扶著吳晨曦的手肘,指尖能感覺到她皮膚在微微發抖,像風裡的細弦。
陳曉琳靠牆坐著,呼吸很輕,幾乎聽不見。她左眼閉著,眼瞼下有暗紅的紋路緩緩蠕動,像是皮下有什麼東西在爬。焚天雀的虛影隻剩下一小片殘羽,灰撲撲地貼在她肩上,像快熄滅的火苗。
“她撐不了多久了。”寧紅夜低聲說,聲音沙啞。
沒人接話。剛才那一戰太耗力氣,連空氣都像被抽空了一樣。隻有冰塵從頭頂慢慢飄落,落在身上就悄悄融化,仿佛時間也在一點點消失。
吳晨曦抬手擦了擦額頭,掌心濕漉漉的——不是汗,是凝出的冰水。她識海裡的沙盤還在轉,但慢了一拍,邊緣裂了條細縫,像被人用指甲劃過。
“有辦法。”她開口,聲音比自己想的還要穩,“不是解蠱,是燒掉它。”
顧清寒皺眉:“拿什麼燒?她的魂都在漏。”
“用命。”吳晨曦看向寧紅夜,“你們倆的命。”
寧紅夜沒驚訝,反而笑了下:“我就知道,好事輪不到我。”
吳晨曦沒笑。她指尖一動,沙盤浮現出一段畫麵:兩股氣息纏繞,一紅一金,在血脈交彙處燃起火焰,從內燒毀蠱蟲。畫麵一閃就碎了,留下三個字——雙生逆燃。
“這法子能成嗎?”顧清寒問。
“沒試過。”吳晨曦閉眼,“因為以前沒人敢。燒錯了,兩個人一起化成灰。”
“那你提它乾嘛?”
“因為她快死了。”吳晨曦睜眼,“而且……這是唯一一條沒寫‘必死’的路。”
這時,陳曉琳動了動手指,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寧……紅夜……”
寧紅夜立刻蹲下去,握住她的手。就在觸碰的瞬間,兩人掌心同時泛起一絲暖意。
“你聽到了嗎?”陳曉琳聲音輕得像夢囈,“他說‘冥火重燃’……是不是……也包括我們?”
寧紅夜沒鬆手:“我不知道什麼叫冥火。我隻知道,在三千段記憶裡,有一段是你抱著我在雪地裡走,鞋底磨穿了也不停。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有來世,彆讓我再被人捏著命運走。”
她抬頭看向吳晨曦:“開始吧。”
吳晨曦點頭,指尖點在眉心,沙盤浮起半寸,光流如河。她低聲道:“火要往深處燒。情蠱藏在她最信的東西裡——你以為的愛情,其實是蠱蟲喂出來的假象。”
寧紅夜閉上眼,手腕上的舊疤開始滲血。她沒擦,任鮮血順著掌紋流到陳曉琳手背上。
溫度忽然升高。
第一縷七彩火焰從她們交握的指縫間竄出,不燙,反而溫暖,像春天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凍土。
可下一秒,陳曉琳猛地弓起身子,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左眼角裂開一道小口,血順著臉頰滑下,在下巴聚成一滴,砸在地上“嗤”地冒起白煙。
“開始了。”顧清寒立刻抬手,寒氣外放,在兩人周圍凝出一圈透明的冰環。冰麵上映出扭曲的影子,火光跳動,像無數隻眼睛睜開又閉上。
吳晨曦盯著沙盤,語速飛快:“火往識海衝!彆停!它在躲,正在造虛假記憶!看見那個穿黑袍的男人了嗎?那是蠱巢!燒了他!”
寧紅夜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掌心。七彩火焰轟然暴漲,順著血脈倒灌而上,直衝識海!
陳曉琳身體劇烈顫抖。她左眼裡,原本漆黑的世界突然浮現一幕畫麵:一個男人背對她站在月下,披著永夜神殿的長袍。他說“我等你千年”,轉身時卻是玄衣使的臉。
“假的!”吳晨曦厲聲喊,“那是蠱蟲給你看的幻覺!燒了它!”
火焰猛然調頭,撲向那道身影。男人連慘叫都沒發出,就被卷入火中,身形扭曲、碳化,最後炸成一片灰燼。
與此同時,寧紅夜手腕上的疤痕徹底崩裂,黑氣如蟲群湧出,剛離開身體就被七彩火焰吞沒,發出刺耳嘶鳴,轉眼燒成虛無。
“還有!”吳晨曦緊盯著沙盤,“三重幻境!第二層是她在廟前跪著,你說你背叛她——也是假的!第三層是她親手殺了你,血流成河——全是蠱蟲編的故事!全都給我燒乾淨!”
寧紅夜滿頭冷汗,聲音卻穩得嚇人:“那就讓它燒個夠。”
她主動撕開記憶封印,把最痛的那一晚翻出來——母親倒在血泊中,玄衣使站在屍首旁冷笑,而自己的手,正握著染血的刀。
仇恨點燃了火焰,猛地躥高,衝進識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