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劍靜靜地橫在吳晨曦的膝蓋上,劍身上的蝴蝶紋路泛著淡淡的微光。她的手指輕輕搭在劍刃上,指尖冰涼得有些發麻。
她不敢動,也不敢呼吸太重。剛才那場煉魂之火幾乎抽乾了她全部的神識,連心跳都像是被凍住了一樣,緩慢而沉重。左臂原本覆蓋著的冰鱗已經褪去了大半,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輕輕一碰就鑽心地疼,仿佛骨頭縫裡塞滿了碎玻璃。
識海中的沙盤轉得很慢,邊緣那道裂痕依舊清晰可見,像被人用刀劃過一圈,卻沒有徹底斬斷。但她知道,現在絕不能停下。
寧紅夜臨走前說的那句“裡麵還有東西”,話音剛落,空氣似乎都顫了一下——不是風,而是某種更深層的東西,在黑暗深處悄然蘇醒。
而此刻,地上那道被火光照長的影子,尾端竟多出了一小截詭異的弧線,彎彎曲曲,像深淵伸出的觸手,無聲無息地攀爬過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腦袋猛地一沉,像是被人從背後狠狠砸了一錘。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熟悉的木屋、翻倒的桌子、摔碎的瓷碗……
還有血。
滿地都是血。
灶台邊,母親倒在那裡,眼睛睜著,嘴唇微微張開,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八歲的她站在門口,手裡還攥著半塊冷餅,雙腿抖得幾乎站不住。
這不是幻覺。這是她最深的噩夢,被人硬生生挖出來,重新上演一遍。
可下一秒,門口又走進一個人。
另一個她。
穿著一模一樣的青衫,臉上沒有淚,也沒有表情。右手提著一把劍,劍尖滴著血,正是噬魂劍的模樣。
“你逃不掉。”那個“她”開口了,聲音和她一模一樣,“你殺不了我,因為你就是我。”
吳晨曦喉嚨發緊。識海劇烈震蕩,沙盤嗡嗡作響,因果線亂成一團麻。她想啟動推演功能,卻發現自己的心神已經被死死釘在這段記憶裡,動彈不得。
心魔來了。
不是破門而入,而是順著她心底最痛的傷口,悄無聲息地鑽了進來。
“你以為覺醒劍體就夠了?”另一個她冷笑,“你以為吞點精血、做幾件好事就能洗清自己?你媽死的時候你在吃餅,你現在還在吃——吃彆人的命,補自己的道!”
劍鋒抬起,直指她的咽喉。
吳晨曦下意識後退半步,腳跟撞上了門檻。現實中她的身體仍坐著不動,可神識已經完全陷進了這場幻境。左臂的冰鱗再次浮現,卻凝聚不出半分力量,寒毒順著經脈往上爬,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
她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疼。
是真的疼。
可這疼讓她清醒了一瞬。
她突然想起,哥哥曾經說過一句話:
“真正的劍,不在手裡,在於敢看穿真相的眼。”
那時候她不懂,現在懂了。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母親,不是過去,也不是另一個她。
是玄冰螭殘存的意識,借著她的恐懼布下的局。它要她動手,要她崩潰,要她親手斬斷自己的道心。
隻要她出手,哪怕隻是動一根手指,幻境就會認定她認下了這份罪孽,徹底淪陷。
所以——
她閉上了眼睛。
劍鋒貼上脖頸,冰冷刺骨。
她沒躲。
“來啊。”她輕聲說,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倔強,“你要我死就死。但我告訴你,我不是為了贖罪才活著的。我是為了……繼續走他沒走完的路。”
話音落下,四周陷入死寂。
地上的血泊開始蒸發,灶台崩塌,整個場景扭曲、碎裂。
再睜眼時,她已不在廚房。
而是站在一片灰蒙蒙的霧中,腳下踩著無數斷裂的記憶碎片,像散落的骨頭。對麵,那個“她”握著劍,眼神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你不怕死?”心魔問。
“怕。”吳晨曦抹了把臉,手上有汗,也有血,“但更怕活成你這樣——一輩子躲在彆人夢裡啃彆人的痛苦。”
她抬起手,指尖劃破掌心,鮮血滴落在虛空中。
“沙盤!”她喝道,“給我看!三千年前那一戰!”
識海劇震,沙盤艱難轉動,裂紋擴大,幾乎要碎裂。因果線緩緩重組,投射出一段模糊的畫麵:
雪原之上,一名白衣男子獨立風中,眉心有星芒閃爍。他麵前,也站著一個“自己”,手持斷劍,麵目猙獰。
那是心魔。
初代劍尊麵對的,也是這一關。
可接下來的一幕讓吳晨曦瞳孔驟縮——
那人沒有出劍。
他抬起手,將劍尖對準自己的心口,猛然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