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縷七彩的火絲還在空中飄著,像燒到最後的一點香頭,輕輕晃動。
吳晨曦盯著它,手指從劍柄上滑下來。她的劍“嗡”了一聲,不是震動,倒像是鬆了口氣,泄了勁兒。她沒去扶,任由那把劍歪歪斜斜地懸在半空,離地三寸,像個喝醉的人站不穩。
“它還不走?”寧紅夜啐了一口,唾沫還沒落地,槍尖已經點在地上,“剛才那隻火鳥都燒沒了,它倒在這兒賴上了?”
沒人回答。
陳曉琳閉著眼,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像是被風吹到了。她左眼裡那層七彩的光已經快消失了,隻剩下一丁點微弱的亮,像鍋底最後一點沒滅的炭火。
“不是賴著。”吳晨曦終於開口,聲音平平的,就像在說“飯好了”,“它是在等。”
“等啥?等我們給它燒紙送行?”
“等我放手。”
話音落下,她把手收回來,往後退了半步。因果巨劍猛地一顫,劍身裂痕裡滲出的金色液體不再往下滴,反而順著劍脊往上爬,像退潮的海水往回流。
寧紅夜眯起眼睛:“你真不管了?這玩意兒要是炸了,咱仨連灰都不剩。”
“它不會炸。”吳晨曦搖頭,“它想散,隻是……不甘心。”
“不甘心?”寧紅夜冷笑,“一把破劍,還能有感情?”
“不是劍的感情。”她抬手按住胸口,“是人的。”
指尖剛碰到衣服,體內忽然一緊。噬魂劍體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腳,經脈都抽了一下。她沒躲,反而攤開手掌——一道灰影從丹田衝出,貼著皮膚竄到手腕,啪地彈進空中。
那是一根線,細得幾乎看不見,一頭連著她,另一頭紮進劍身的裂縫裡。
“這是……”陳曉琳睜開眼,聲音有點啞。
“玄冰螭的記憶。”吳晨曦說,“我喝過她的血,殺過她的分身,也救過她一次。這筆賬,一直掛在劍上。”
又一條線冒出來,這次是紅色的,帶著灼熱的氣息,從她眉心射出,接進劍身。
“寧紅夜的執念。”她指了指右邊,“她不信自己能活成自己,總覺得人生是彆人寫好的劇本。這個念頭,早就被沙盤算過三遍了。”
第三條線是黑色的,纏繞著,像毒蛇一樣從她後頸鑽出。
“陳曉琳的情蠱殘印。”她看向左邊,“你燒了它,但它留了個根,藏在我識海最深處。你以為隻有你在忘記,其實我也在丟東西。”
三條線全都沒入劍中,因果巨劍發出一聲低鳴,像吃飽的人打了個嗝。裂痕擴大,哢的一聲,劍格上的蝴蝶紋脫落,飄在空中轉了幾圈,開始碎裂。
一片片化作光芒,向四周飛散。
“它終於肯走了。”吳晨曦輕輕笑了笑,“原來不是它離不開我們,是我們舍不得讓它走乾淨。”
寧紅夜皺眉:“等等,那些光……是不是偏了?”
確實偏了。
本該均勻灑向九界的光點,有七八顆突然拐了個彎,朝著葬劍海中心聚攏,像是被什麼東西吸過去。
“不對勁。”陳曉琳往前一步,“這不是規則牽引,是有人在拉。”
“誰?”寧紅夜橫起長槍,“神尊那破鎖還活著?”
“不是神尊。”吳晨曦抬頭,瞳孔微縮,“是‘名字’。”
“啥意思?”
“一個沒有身份、沒有記憶,卻被供奉了三千年的名字。”她低聲說,“每一代劍尊死後,都有人偷偷祭拜他。不立碑,不燒香,就在心裡念一句——‘弑神者,安息’。”
那些偏移的光點猛地一頓,仿佛被戳中了命門。
“他們以為你是英雄。”她看著光點掙紮,“可你不是。你隻是個拆鎖的工人,活乾完了就該走人。可他們非要把你捧成神,結果把你變成了新的枷鎖。”
光點開始顫抖。
“現在。”她抬起手,掌心對準那團凝聚的光,“我不叫吳浩,也不叫初代劍尊。我就是我,吳晨曦。你要是還想賴著不走,那就彆怪我——”
五指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