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的寂靜被一種奇怪的波動打破，像是有人在耳邊輕語，又像記憶裡某個被遺忘的名字突然被人提起。那聲音並不清晰，卻直抵靈魂深處，仿佛從遠古傳來的一聲歎息，在耳膜上激起層層漣漪。
林逸站在最前麵，聽到那聲呼喚時，瞳孔猛地一縮。
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聲音——自從三年前在葬劍海邊緣撿到那枚刻著“命”字的金屬殘片起，這低語就時不時在他夢中回響。可這一次不同。它不再是模糊的呢喃，而是帶著節奏、帶著意誌，像一把鑰匙，正緩緩插入他識海深處某扇塵封已久的門鎖。
他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動了——手剛碰到吳晨曦，她整個人就劇烈地抖了一下。
不是害怕，是冷。
她的皮膚開始發白，仿佛有霜從身體裡麵滲出來。指尖青紫，手腕上浮現出細密的冰紋，像蛛網一樣順著血管往上爬。那些紋路並非靜止，而是在緩慢蠕動，如同活物般沿著經絡攀行。她咬著牙不說話，可呼吸越來越淺，每吸一口氣都像在吞玻璃渣，胸口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你乾什麼？！”寧紅夜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你哥才把自己釘進地底，你現在也要學他送死嗎？”
吳晨曦沒甩開她，隻是抬起還能動的那隻手，擦了把臉。血從鼻子裡流下來，在下巴滴成一串，落入水中竟凝成一顆顆微小的紅冰珠，沉向黑暗的深淵。
“我不上，誰上？”她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喉嚨磨出來的，“陣眼不破，通道開了也是死路。你們想回去看她哥變成冰雕？還是等外麵的能量潮汐徹底淹沒這裡，把我們都凍成標本？”
沒人說話。
陳曉琳靠在半塌的石台上，左臂的黑氣已經蔓延到鎖骨，皮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好像要鑽出來。那是她在第三層入口強行逆轉因果律留下的反噬印記，如今正在吞噬她的生命力。她盯著吳晨曦的臉，忽然問：“沙盤還能用嗎？”
“不能。”吳晨曦閉上眼，睫毛顫動了一下，“所以我得讓它能。”
她盤腿坐下，右手按在心口，指尖刺破皮膚，一滴血落在掌心。那滴血沒落下，而是懸在空中，慢慢凝成一顆小小的冰晶——通體透明，內部卻流轉著幽藍的光，宛如一顆微型星辰。
識海裡的殘影晃了晃，像快滅的燈。那是她父親留下的最後影像，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雪原儘頭，背對著她揮手告彆。
她又逼出一滴血，再一滴。三滴血連成線，繞著冰晶轉圈，最後“砰”地炸開，化作一道光紮進腦海深處。
那一瞬間，她整條右臂“哢”一聲響，像是骨頭凍裂了。神經末梢傳來撕裂般的劇痛，但她沒有叫出聲，隻是牙齒深深嵌入下唇，鮮血順著嘴角滑落。
但沙盤亮了。
不是完整的輪盤，隻是一道虛影，邊緣坑坑窪窪，像碎鏡子拚起來的。可它確實投出了一幅畫麵——三百具機械體的內部結構圖，密密麻麻的能量線中，每一台胸口第三根肋骨下方，都有個指甲蓋大小的紅點在閃。
“找到了。”她喘了口氣，聲音輕得像自言自語，“供能閥，斷這裡，它們就是廢鐵。”
信息直接衝進四人腦子裡，像有人塞了張地圖進來。複雜的構造圖、能量流向、節點坐標……一瞬間湧入意識，幾乎讓大腦超載。林逸眼前閃過無數數據流，仿佛置身於一台古老主機的核心程序之中。
他突然睜眼。
他的瞳孔變了，不再是黑色，而是泛著金屬般的灰光。九柄劍從背後緩緩升起，環繞在他身邊，劍尖全部指向通道外。那些劍本是他體內封印的“遺兵”，是葬劍海失落文明遺留的武器係統，隻有在極端狀態下才會覺醒。
“它們……在叫我。”他喃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屬於人類的共鳴，“我能聽見。”
“彆聽！”陳曉琳猛地抬頭，眼中七彩火焰一閃而逝，“那是控製信號！一旦你的意識被同步，你就不再是自己，而是它們的一部分！”
“不。”林逸搖頭，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是共鳴。我體內的核心，和它們本是一套係統。我們……同源。”
說完，他不等任何人反應，整個人衝了出去。
雙腳離地，雙臂展開，九劍在他身後劃出九道軌跡，像一對金屬翅膀。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精準得像練過千百遍——或許，真的是“練過”。那些不屬於今生的記憶，正隨著戰鬥一次次蘇醒。
三百具機械體同時轉向他，紅眼爆亮。
背部裝甲“唰”地裂開，噴出極寒氣流。空氣瞬間凍結，形成一片片旋轉的冰刃，像刀輪一樣朝他絞殺過去。水流被切割成無數碎片，發出尖銳的嘶鳴。
“林逸！”寧紅夜大喊一聲，抬手就要追。
“彆動！”吳晨曦突然睜開眼，聲音尖利如刀，“他在等那個空檔——0.3秒！整個攻擊序列有個致命延遲，就在第二波與第三波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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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林逸咬破舌尖。
劇痛讓他神誌一清，雙眼一縮，九劍齊震。
下一瞬，所有冰刃在離他身體半寸的地方停住——不是被擋住，而是節奏被卡住了。時間仿佛凝滯了一瞬，水流停滯，光影定格。
就是現在。
“穿心式——”
他低喝出口，九劍如流星墜地，分出三百道殘影，每一道都精準刺入機械體胸口第三根肋骨下的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