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晨曦的劍停在半空,凝滯如冰。
對麵是拿著冰魄劍的吳浩,劍尖離她的脖子不到一寸。那寒氣從劍身上不斷溢出,像是活物般攀爬,在空氣中凝成細小的冰刺,一根根延伸而出,仿佛要將整個空間凍結。空氣裡彌漫著金屬與霜雪交織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割喉。
她沒動。
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動。
那一聲“哥”還在耳邊回蕩,沙啞、顫抖,帶著她幾乎壓抑不住的痛楚。可眼前的吳浩……已經不再是那個會在暴雨夜裡背著她走三天三夜、隻為帶她活下去的哥哥了。他的眼神空洞,瞳孔縮成針尖,映不出光,隻有一片死寂的黑。
冰魄劍在震顫,冷意順著劍身蔓延,連地麵都覆上了一層薄霜。那不是單純的寒氣——那是心魔之力,是識海被汙染後外溢的執念。
“彆去!”顧清寒一把扣住陳曉琳的手腕,聲音冷得像刀,“那是他的心魔領域。你踏進去一步,魂就會碎。”
話音未落,寧紅夜手腕上的血色咒文忽然自行亮起。三條猩紅鎖鏈如蛇般破空而出,纏上吳浩的右臂與肩胛,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鎖鏈表麵浮現出裂痕般的符文,血光流轉,卻在接觸吳浩肌膚的瞬間開始崩裂。
“不對。”寧紅夜眉頭緊鎖,指尖輕撫鎖鏈,“這些紋路……不是我們刻下的。它們是後來長進去的。”
吳晨曦身體一晃,靠在因果巨劍上才勉強站穩。她的識海中,沙盤投影早已亂作一團,兩條因果線瘋狂跳動——一條顯示她胸口被冰刺貫穿,鮮血噴湧;另一條則是吳浩揮劍斬下自己手臂,斷口處凍成冰渣。
她知道都不是真的。
可問題是,哪一條才是假的?
“哥!”她又喊了一聲,聲音撕裂般沙啞,“你看我一眼!林逸我們都救回來了,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十年前葬劍海塌了,是你背著我走了三天!你說過——‘隻要我還活著,就不會丟下你’!你還記得嗎?”
吳浩嘴唇微動,沒有回應。
他的眼珠劇烈顫抖,像是正被迫觀看某種無法承受的畫麵。終於,幾個字從他喉嚨裡擠出來,帶著血腥味:
“……全死了。都是我殺的。”
地麵猛然震動。
實驗室門口,那塊嵌入牆中的菱形晶體開始龜裂,縫隙中滲出液態金屬,銀白如水銀,緩緩在地麵上蜿蜒爬行,如同有生命一般向眾人逼近。
與此同時,吳浩的識海深處,沙盤剛剛浮現一絲真相輪廓,卻被一股黑紅色的數據流粗暴覆蓋。一個冰冷、毫無情緒的聲音響起,仿佛來自九幽之下:
>“殺儘親緣,方可弑神。”
“放屁!”吳晨曦怒吼,強行壓製識海翻騰的混亂,額頭青筋暴起,冷汗順著臉頰滑落,“你什麼時候殺過人?十年前,是我餓得走不動,是你把最後一塊乾糧塞進我嘴裡!是你抱著我說‘彆怕,哥在’!那時候你說過一句‘我殺了誰’嗎?!”
無人應答。
空氣沉重得幾乎凝固,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顧清寒向前邁了一步,掌心凝聚出三根冰針,晶瑩剔透,尖端泛著幽藍寒光。她盯著地上蠕動的液態金屬,冷笑一聲:“還挺會挑時候回來。”
手指輕彈。
冰針破空而至,精準射入地麵裂縫。
“轟——”
紅光炸裂,整塊晶體劇烈震顫,仿佛喚醒了沉睡千年的怪物。刹那間,四周景象驟變。
焦土漫天,殘垣斷壁。
天空沒有日月,唯有一個巨大的銜尾蛇圖騰緩緩旋轉,投下血色陰影。屍橫遍野,火焰吞噬著城市的輪廓,哭喊聲此起彼伏,像無數冤魂在哀嚎。
吳浩站在中央,手中提著染血的冰魄劍,衣袍破碎,滿身是傷。身後是一座燃燒的城池,火光照亮他麻木的臉。
“這就是你做的事。”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帶著審判般的冷漠,“九界因你而毀,眾生因你而亡。”
吳晨曦眼前一黑,膝蓋發軟,幾乎跪倒。
她認得這個場景。
小時候,吳浩每晚都會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屠城殺人,醒來時渾身冷汗,緊緊抱住她說:“彆怕,哥不會那樣做……那是夢,都是假的……”
可現在,這夢被人當真了,還披上了“現實”的外衣。
“不是真的!”她嘶吼,眼中燃起怒火,“這是幻覺!是心魔在操控記憶!哥,醒過來!你不是凶手!”
寧紅夜忽然抬頭,血色咒文逆向燃燒,光芒照亮地麵。她瞳孔一縮:“等等……這些符文……我們沒見過。”
顧清寒冷眸微眯:“什麼意思?”
“意思是——”寧紅夜咬破指尖,鮮血滴落在鎖鏈末端,血光順著鏈條迅速攀爬,最終湧入吳浩眉心,“這場屠殺,是偽造的。”
血光一閃。
幻象中的“屍體”身上竟無半點血跡,斷裂的梁柱角度詭異,倒塌的方式完全違背物理規律,甚至連火焰的顏色都不對——太整齊,太刻意,像一場精心排練的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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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假了。”寧紅夜喘息著,“這不是真實發生的,是編出來的劇本。”
陳曉琳靠在牆邊,左眼仍在流血,但她用右手點燃了魂燈的一角。微弱的火光搖曳著,映入吳浩空洞的眼眸。
就在光影交錯的一瞬,她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