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上,每一縷風都帶著灼冷的氣息,像是天地本身也在屏息等待最終一擊。吞噬者的黑霧緩緩流轉,核心深處的光芒如殘燭搖曳,卻又倔強不肯熄滅。而吳浩的呼吸變得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吞下冰針,刺入肺腑。
他知道,對方在醞釀最後一搏。
他也知道,自己已接近極限。
就在此刻,一道極細微的波動自遠處掠來,如同雪原上飄過的一縷寒風。那不是殺意,也不是敵意,而是一種久違的、熟悉的溫度——冰冷,卻溫柔。
吳浩心頭一震。
他還沒反應過來,一道冰藍色的身影已從戰場邊緣疾馳而出。
冰鱗順著肩膀往上爬,蓋住了半邊脖子,手指僵得像凍壞的樹枝。他靠著冰魄劍撐在地上,才沒倒下去。頭頂那團黑霧又開始動了,吞噬者胸口的暗金核心一閃一顫,掌心朝天,黑洞正在重新凝聚。
空間扭曲的聲音越來越響,像是布帛被撕開。他知道這次躲不過去。沙盤在識海裡一動不動,裂痕比剛才更深,連一絲光都沒有。推演用不了,改寫規則也做不到。他試了一下劍意,隻換來喉嚨裡一股腥甜。
就在這時候,一道冰藍色的身影從側翼衝了出來。
玄冰螭沒有說話,也沒看他一眼。她跑得很快,腳踩在地麵時留下一串淡藍的霜痕,轉瞬即滅。她的雙眼通紅,眼角那顆淚痣像是燒起來了一樣。
吳浩張了嘴,想喊她停下。
但他發不出聲音。
玄冰螭已經撲到了吞噬者麵前。她伸出手,直接按進了那團黑霧裡。沒有爆炸,沒有撞擊,她的身體就像雪遇熱一樣,開始融化,變成一團純粹的光球。
光球升到半空,突然傳出一個聲音。
“以心魔為祭,補全規則。”
那是初代劍尊的聲音。
吳浩猛地抬頭。這聲音不是從光球裡傳出來的,而是從他自己的記憶深處冒出來的。熟悉,又陌生。他記得這個語氣——千年前,在涅盤池邊,那人也是這樣對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然後自碎劍心。
光球炸開了。
無數細線從空中垂落,像是看不見的絲,全都飛向同一個地方——懸浮在戰場上方的因果天平。它原本隻是靜靜漂浮,現在卻開始震動,表麵的符文一塊接一塊亮起,殘缺的部分像是被填補上了。
銀藍色的光流轉全身,天平兩端同時浮現四個字:完整規則。
吞噬者發出一聲尖嘯。
那不是痛苦,更像是震驚。它的黑霧身體開始龜裂,像乾涸的河床,一塊塊剝落。胸口的核心劇烈跳動,試圖重組領域,但那些鏡麵符文剛成型就被某種力量壓碎。
吳浩感覺到空氣變了。
不是溫度,也不是壓力,而是一種……秩序感。仿佛之前所有混亂的東西,終於找到了它們該在的位置。
他抬頭看著因果天平,忽然明白了什麼。
原來心魔不是要斬除的禍根。
是鑰匙。
是閉環的最後一環。
他曾經以為玄冰螭是隱患,是體內不安定的因素,所以一次次想把她封印,甚至抹去。可她一直在關鍵時刻護著他——擋下致命一擊,提醒他規則漏洞,甚至在他識海崩塌時強行穩住劍意。
她不是心魔。
她是被遺忘的守護者。
光球徹底消散後,空中隻剩下一片淡淡的寒氣。風一吹,就沒了。
吳浩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右手還能動。他抬起手,試著用劍意觸碰因果天平。
天平輕輕晃了一下,隨即投下一束光,精準鎖定吞噬者體內某個節點。那裡正瘋狂湧動著黑氣,像是在修補破損的規則鏈。
可以打。
他剛想動,識海突然一震。
沙盤圓盤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它裂得更嚴重了,邊緣掉了好幾塊,像個破碗。但就在那殘破的盤麵上,浮現出一行古篆:
心魔共生權限解鎖——允許宿主保留部分意識共存於新世。
吳浩盯著那行字,沒動。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玄冰螭死了。她的意識化作了規則的一部分。但她留下的權限,卻讓未來的“他”不再是一個人走到底。哪怕世界重啟,哪怕記憶重置,也會有她的痕跡留下來。
不是作為敵人,也不是作為工具。
是共存。
他閉上眼,耳邊忽然響起一句話。
“這一次,換我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