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脈的殺戮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漣漪尚未蕩開便已被無儘的冰雪與寒風吞沒。
陳長生穿行在愈發荒涼酷寒的北原腹地,沿途又順手解決了數波不知死活、試圖攔路打劫的散兵遊勇,其狠辣果決的手段,漸漸在某些陰暗渠道中流傳開來,使得後續的路程反而清淨了不少。
十數日後,一座恢宏巨城的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
落雪城。
北原州有數的大城之一,並非因其繁華富庶,而是因其乃通往更深處冰原及中州方向的重要樞紐。
城牆遠比寒鴉城更加高大巍峨,通體由一種深黑色的玄冰岩砌成,曆經無數風霜雪雨與戰火洗禮,表麵布滿斑駁痕跡,如同一位沉默而堅韌的巨人,扼守著這片苦寒之地。
繳納了入城費,踏入城內,一股混雜著汗味、牲口熱氣、酒氣以及某種冰冷金屬氣息的熱浪撲麵而來。
街道寬闊,行人如織,各族修士混雜,大多氣息彪悍,麵帶風霜。
街道兩側店鋪林立,售賣的多是皮貨、礦石、丹藥以及各種兵刃法器,粗獷而實用。
喧囂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坐騎的嘶鳴聲不絕於耳,與城外的死寂荒原形成鮮明對比。
陳長生一身青衫,身形挺拔,氣質與周圍環境略顯格格不入,引來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他對此視若無睹,尋了一處不起眼的客棧住下,略作休整。
盤膝坐在榻上,陳長生目光沉凝。抵達落雪城隻是第一步,從此處前往中州,路途更為遙遠,且必然有更多更強的敵人在前方等待。
盲目趕路與送死無異,他必須弄清楚,究竟有哪些勢力在覬覦他,其實力如何,布防在何處,以及……是否有相對安全的路徑可走。
尋常酒館茶肆的消息太過零碎且真偽難辨,他需要專業的情報。
“聽雪樓……”陳長生指尖輕輕敲擊膝蓋,想起了胡燦臨彆前的鄭重提醒。
落雪城內,乃至整個北原州邊境,若論消息之靈通、情報之精準,首推聽雪樓。隻是其收費高昂,且規矩古怪。
是夜,華燈初上,落雪城並未因夜幕降臨而沉寂,反而更添幾分喧囂。
陳長生根據胡燦提供的模糊地址,在錯綜複雜的巷道中穿行,最終停在一條偏僻小巷的儘頭。
麵前是一座毫不起眼的三層小樓,黑瓦灰牆,門楣上隻懸掛著一塊漆黑的木匾,上書三個銀鉤鐵畫、卻冰冷孤峭的字——聽雪樓。
門口無人看守,兩盞白色的燈籠散發著幽幽冷光,映得門前積雪一片慘白。
推門而入,內部光線昏暗,空氣中有一種陳年書卷和冷冽檀香混合的奇異味道。
大堂空無一人,隻有櫃台後坐著一位正在低頭撥弄算盤的白衣侍女。侍女容貌清秀,卻麵無血色,眼神平靜得近乎漠然,修為在窺天境巔峰。
聽到門響,她抬起頭,目光落在陳長生身上,毫無波瀾,如同在看一件物品:“客人何事?”
聲音清脆,卻不帶絲毫感情。
“買消息。”陳長生言簡意賅。
“規矩可知?”侍女,或者說芸娘,淡淡問道。
“略知一二。靈石不是問題。”
芸娘聞言,這才稍稍正眼打量了陳長生一下,但也僅此而已。
她放下算盤,伸手指向側麵一條通往二樓的狹窄樓梯:“甲字三號房。樓主有客,客人需稍候。房內自有人接待。”
說完,便不再理會,繼續低頭撥弄她的算盤,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陳長生依言走上樓梯。樓梯木質陳舊,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樓內格外清晰。
二樓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兩側有幾個緊閉的房門。他找到甲字三號房,推門而入。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隻有一桌一椅。桌後坐著一個全身都籠罩在寬大黑袍中、連麵容都隱藏在陰影裡的人,氣息晦澀難明,仿佛與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
見到陳長生進來,黑袍人隻是微微抬頭,露出一雙毫無特色的眼睛,聲音嘶啞低沉:“客人欲問何事?”
“所有關於我的追殺令,出價最高的三方勢力及其布防情況。通往中州方向,最近三天內相對安全的路徑。”陳長生直接開口,沒有絲毫迂回。
黑袍人似乎並不意外,沉默片刻,道:“此等情報,價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