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館裡那盞頂燈亮著，白色的燈光正灑在書桌上，把桌麵照得一片明淨。此時已是傍晚，窗外暗下來的天色中，餘暉勉力透過玻璃，給書架的陰影鍍上一層淺淺的橙。
姬千鶴一手撐著側臉，手指搭在筆記本的封麵上。那本厚厚的冊子安靜地躺著，仿佛在誘惑人。她眯起眼，冷冷地瞥了蕭雨晴一眼，見他正低著頭，聚精會神地寫字，側臉的光線乾淨柔和，完全沒有察覺自己這邊的暗流。
心裡輕輕冷哼了一聲，姬千鶴指尖一勾，把那本子輕叩到自己麵前。
“多管閒事。”她低聲念了句，翻開了第一頁。
眼前整齊而又娟秀的字跡躍入眼簾。黑色鋼筆畫出的字乾淨整潔，標題分門彆類，邊角有小巧的筆畫把段落整理出來。他把公式用紅色畫了邊，用括號標注了替換的思路。每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心血，讀起來分外清晰易懂。
姬千鶴下意識屏住呼吸。她沒想到，居然有人會這樣耐心地為學習編織秩序。腦海裡浮現一句話：這家夥，原來背地裡下了這麼多功夫。
“你……在看？”聲音突然響起。
姬千鶴抬頭，蕭雨晴已經停筆，眼睛小心翼翼望向她。那雙眸子裡閃過一絲忐忑，好像怕她返身就會把筆記扔回去。
“哼。”姬千鶴把頁麵翻得“刷刷”直響，裝著不以為意：“寫這麼醜的字，看得我眼疼。“
蕭雨晴耳根紅了，卻沒生氣，小聲辯解：“不是醜吧……隻是我寫得快。”
“快？快得跟毛毛蟲爬一樣。”姬千鶴話鋒一如既往帶刺，但手卻沒有停，反而翻到了第二頁。眼神緊緊盯著那條帶圈的公式，指尖不自覺摁在字跡旁。她不自覺地沉迷於排列工整的字跡，就連心跳都隨著筆跡的每一條加快了點。
翻到某一頁，她發現他貼了便利貼，工工整整的寫著：“這道題一定會考，注意細節！”字很小，角落甚至畫了個胡蘿卜的塗鴉。
姬千鶴目光愣了愣，沒忍住，嘴角竟微微上翹。馬上反應過來，把帽簷往下一壓，聲音不耐：“無聊死了，還有時間畫這些鬼東西。”
蕭雨晴慌張道：“啊……我怕自己看累了會犯困，就畫一點……”他聲音越來越小，手指也開始不安地撓筆尾。
姬千鶴默不作聲，繼續翻。她扮著漠然的樣子，實則目光越發被吸引。那一本筆記像把某個門推開，讓人看見了蕭雨晴與眼前局促全然不同的一麵：細心、有條理、認真，每個字裡透出的耐心竟讓她有些意外的安心。
“這裡是我歸納的重難點。”蕭雨晴見她沒有關上，鼓足勇氣指點了一句。
姬千鶴眼神一掃過去：“廢話我看得懂，不需要你盯著。”
蕭雨晴立刻閉了嘴，卻憋不住露出一個短促的笑。那笑意裡有掩飾不住的開心，因為她已經接受了筆記。
姬千鶴偏過頭，假作不屑，但心底升起一股不受控的感受。她向來討厭彆人擺出一副恩賜態度，可這個人居然在她冷淡毒舌之下，還能默默把整齊的筆記遞過來。更糟的，是她居然願意翻閱，還看到入神。
桌麵上的光像湖水一樣安靜蕩漾。旁邊有個同學走過去，腳步聲在木質的地板上輕輕回蕩，而他們這張桌子的空氣卻更加靜謐。姬千鶴翻到第三個章節，心神漸漸沉進去，連鋒芒都不自覺磨平。
如果此刻有人看見，會覺得她跟平時的樣子不同。沒有動不動就要爆發的樣子，也沒有拒絕一切的孤高表情，隻有眼神專注，帽簷下泛著淺淺的光。
蕭雨晴忍不住盯著她，她低垂眼睫，動作安靜到仿佛換了人生。他心裡莫名發熱，卻不敢打擾這份安靜。
姬千鶴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猛地合上筆記本，假裝不耐道：“寫得亂七八糟，眼睛累了。”她語氣硬梆梆，但手卻把筆記輕輕推回自己書堆，而不是扔開。
有了全年級第一的學霸在，小組作業很快搞定，到了放學回家的時候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校門口的人群散去，街邊小賣部卷簾門半搭著，玻璃裡反著燈光。黃昏的風吹動樹枝，乾燥的葉子簌簌落地。
蕭雨晴抱著書本從校門外走出，背影顯得單薄安靜。他低著頭走在狹窄的路邊，腳步不急不緩。姬千鶴跟在不遠處，帽簷壓得極低，手插進校服褲兜裡，步調一貫隨意。嘴上暗暗罵著自己無聊，心裡卻清楚：她就是不放心這家夥。
走到街角一條人少的巷子時，情形驟然一變。三個男生從巷子口一攔，像早已等候多時。正是白天課堂外起衝突的那三人。
因為分彆穿著紅黃綠三色的背心，所以彆人都叫他們紅綠燈三兄弟，三人手臂上還有紋身，加上光溜的頭發、誇張的笑聲，語氣囂張。
凶惡又有點滑稽。
“喲，這不是那個小書呆子麼？“阿黃一個伸手攔住蕭雨晴的去路，眼睛裡滿是挑釁。
阿紅冷笑：“白天不是挺能耐麼？跟姬千鶴坐一桌就以為自己很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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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隊長的盾牌呢！。”
蕭雨晴僵住一步，背脊繃直。他抿了抿唇，手指摳緊書本邊緣。瞳孔裡閃過一絲慌意，卻很快壓下。聲音不大，卻努力保持平穩：“讓開吧，我要回家。”
“回家？嗬。“第一個男生嗤笑一聲，腳步欺近。鞋底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你以為隨便幾句話，我們就放你走？”
姬千鶴站在遠處，半隱在巷口的陰影裡，手指攥緊外套邊沿。胃裡湧上熟悉的怒意。她的腦中立刻閃過熟悉的場麵。要上去？當然要。可她也想看看，這個看似笨拙的學霸，能不能自己頂住。
蕭雨晴呼吸急促了點，但仍舊抬起頭，眼神裡帶著執拗：“我不想惹事。”
“惹事？”阿紅哈哈大笑，“你坐姬千鶴旁邊，就是惹事！”
聽到自己名字，姬千鶴眸色一沉，腳步已抬出半步。帽簷下，她牙關咬緊。的，老子偏偏就想惹事給你們看看。
三人的笑聲在狹窄巷口蕩開。晚風卷起紙屑，撲簌簌打在地上。蕭雨晴雙肩緊繃，嘴角微抿，腦子飛快在想對策。他不是怕，隻是清楚僵持下去遲早出事。可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堵我沒意思。她——她不會管我的。”
這句話，讓姬千鶴心口一顫。她在暗處冷笑，臭兔子居然還替自己甩開？一股說不清的暖意和怒意交織在胸口。
空氣像繃緊的弦。姬千鶴的腳步已逼近幾分，眼神冷得像要割裂空氣。她知道，這一刻自己必然要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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