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三年三月十二,科舉如期舉行。
楊慎如眾考生一般,攜帶一應物什,在書童與護衛的簇擁下抵達考場,經查驗後步入其中,參加這三年一度的京試大考。三日時光裡,楊慎凝神作答,亦窺見自身不足。終究年少閱曆尚淺,策論行文間稍顯稚嫩,未能儘展胸中所學。考罷離場時,他身心俱疲卻心潮翻湧,既因完成答卷稍感寬慰,又為察覺疏漏暗自警醒。
書童見他出來,急忙上前攙扶。一行人登車返回位於城西清貴坊的楊家宅邸。饒是楊慎已有引氣四層的修為,仍覺精疲力竭,略作盥洗便沉沉睡去。
連續兩日的休憩,令他稍複元氣。這日,他佇立書房窗前,凝望庭院中幾株盛放的玉蘭,雪瓣在料峭春風裡簌簌輕顫。碧落仙子那句清泠箴言猶在耳畔回響:紅塵如舟,人心為舵。
恰在此時,書童捧來名帖:少爺,蘇府遣人傳話,舅老爺請您過府一敘。說著將名帖置於案上。
楊慎略一擺手:知道了,且去尋管家備些手信,隨我去探望外祖母與舅舅。書童應聲退下。楊慎轉身入內更衣。
城東仁和坊蘇府門庭氣象如舊,底蘊猶存。楊慎遞帖入內,繞過照壁,便見舅父已候在正廳石階之上。數月未見,蘇文軒身形依舊清臒,唯眉峰鎖著的凝重之色,較之往昔更沉幾分。
慎兒來了。”蘇文軒眼底漾開真切的笑意,上前一步,將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好!這兩日可歇息妥當了?原想讓你多緩兩日,奈何你外祖母日日念叨,這才喚你過來。先去瞧瞧外祖母,再到書房尋我。”他抬手拍了拍楊慎的肩膀,掌心沉穩有力,透著由衷的欣慰與自豪。
楊慎心頭暖意湧動,躬身深施一禮,便轉身朝後院行去。
穿過一道精巧的月洞門,楊慎步入後院,隻見外祖母正倚在廊下藤椅中,由丫鬟伺候著細品香茗。老人家一眼瞥見外孫,立時笑逐顏開,眼角皺紋都舒展開來,招手喚道:“慎兒,快過來讓外祖母好好瞧瞧!”楊慎疾步趨前,撩袍欲跪行大禮,卻被外祖母笑著拉住,隻得順勢挨著她身側坐下。
“外祖母,您身子可還康健?”楊慎語帶關切。見老人家含笑頷首,她連忙問起科考情形,眼底滿是殷切:“考得如何?可有幾分把握?”
“外祖母放心,慎兒已然竭儘全力,餘下的便看天意了。”楊慎溫聲應答,順勢提起考場見聞,“此番科考倒有不少趣事,說與您解解悶。”他刻意放緩語調,唯恐驚擾老人,“有位學子被分在臭號旁側,那氣味熏得人頭暈目眩,他硬是苦熬了三日。待考完踏出貢院,竟當場嘔了起來,引得周遭哄笑者有之,搖頭歎息者亦有之。孫兒遠遠瞧著,隻覺啼笑皆非。”
外祖母聽罷,先是一怔,隨即咯咯笑出聲來,眼角皺紋都舒展成了細線:“哎喲,這後生可真遭罪!不過慎兒,你年紀輕輕就受這份苦,外祖母心疼著呢。”她伸手輕撫楊慎臉頰,眼中滿是憐惜,“你才十八,比旁人都小,那考場裡又悶又擠的,可沒少受罪吧?往後多歇歇,莫累壞了身子。”楊慎心頭一熱,隻含笑點頭,未再多言,免得老人家更添憂慮。
看望過外祖母,楊慎依約到外院書房尋舅舅蘇文軒。蘇文軒讓其坐下,開口問道:“慎兒,你對殿試可有幾分把握?”
楊慎起身,恭敬道:“寒窗十年,皆為今朝。慎兒必將儘心竭力。”
“儘心竭力?”蘇文軒搖搖頭,示意其坐下說話,“殿試在即,轉眼便至。此番陛下親自主持,題目必直指當世心腹大患。你所言‘社稷黎庶’,方向不錯,但若想真正在殿試上脫穎而出,答得切中肯綮,就需看得深些、想得透些。”
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當朝野上下,最大的變數是什麼?是靈氣!是修士!鎮異司權柄日重,白雲道長雖表麵忠謹可靠,奏請陛下允準設立此司,讓陛下的親弟執掌監察寮,又收了扶樂郡王為徒……看似尊奉皇權,然修士之力,若聚於一處,自成體係,長此以往,豈是朝廷之福?”
“再者,”蘇文軒目光如電,鋒芒畢露,“軍中修煉者漸多,陛下雄心隨之而起,已有開疆拓土之念。然兵者,國之凶器,修士之力加持其上,更是雙刃之劍。如今內政未靖,強敵環伺,世家大族又各懷異誌——崔氏有後、有相,王氏門生故吏遍布朝野,謝氏軍功赫赫盤踞一方,還有一個深藏不露、根基深厚的蕭氏……陛下欲行非常之事,必先求內部穩固!如何平衡仙凡?如何約束修士之力,使其為朝廷所用,而非淩駕於朝廷之上?如何利用此力強兵拓土,又不至窮兵黷武,耗儘民力?如何在世家、勳貴、新晉修士、寒門士子之間,維係那危如累卵的平衡?”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重錘,重重砸向楊慎心口。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直刺那即將到來的殿試核心——靈氣複蘇之下,這個龐大帝國將駛往何方?凡人皇帝,如何駕馭那日益膨脹的修士之力,以及這力量掀動起的、愈加洶湧的朝堂暗流與人心的旋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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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陛下心頭真正的巨石!”蘇文軒最後總結,字字凝重如山,“慎兒,殿試之上,你的策論若不能切入此等要害,縱有探花之名,亦難真正進入陛下的棋局核心。好好想想,何為‘舵’?如何在這仙凡混雜、暗流激蕩的洶湧激流中,為陛下掌穩那條帝國巨舟的航向?”
四月十二,紫宸殿。
殿宇恢弘,金碧映日。蟠龍金柱擎天立地,巨大的鎏金香爐吞吐著嫋嫋青煙,莊嚴檀香彌漫四隅。二百六十八名貢士按春闈名次肅立玉墀之下,屏息凝神。空氣仿佛凝固,沉甸甸地壓迫著所有人的胸膛。禦座高踞丹陛之上,珠簾之後,那抹明黃身影便是這方天地唯一的主宰,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儀。
皇帝的聲音穿透珠簾傳來,不高,卻清晰叩擊著每個人的心房,帶著審視江山的凝重:
“今歲春闈,諸卿文章錦繡,朕心甚慰。然當此靈氣複蘇,仙凡雜處之世,古法可儘師否?修士之力可移山填海,妖邪之禍頻仍四方;鎮異司雖立,終賴方外之力;軍中銳士習練吐納,銳氣漸生開疆之念;而田賦不均,冤獄未清,黎庶之困猶在眼前。內有世家盤踞,外有強敵窺伺。朕每思之,夙夜難安。”
話語微頓,殿內落針可聞。
“今日殿試,朕隻問爾等一事——”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穿透般的力量,直貫人心,“仙凡混居,朝廷何以治?諸卿,落筆作答!”
“仙凡混居,朝廷何以治?”
九字如九道驚雷,轟然炸響在死寂的紫宸殿。方才還隻是沉凝的空氣,瞬間灼熱滾燙。殿內眾人無論出身高低,皆感一股寒意直透骨髓。陛下此問,鋒芒畢露,直指帝國困局!
貢生們紛紛躬身領命,各自走向備好的考案。一時間,殿內唯聞筆尖劃過宣紙的沙沙聲,凝重而急促。
時間在墨香與檀香交織中無聲滑過。約莫過一個時辰,皇帝自禦座緩緩起身。珠簾輕響,明黃身影踏下玉階。殿內氣氛瞬間繃緊如弦。皇帝步履沉穩,在考案間緩緩踱步,目光如鷹隼掠過一份份即將完成的策論。時而略一頷首,時而眉心微蹙,無形的壓力隨其腳步,沉沉壓下。
他首先在謝靈運的案前駐足良久。謝靈運筆走龍蛇,字裡行間透著一股凜冽剛猛的銳氣,顯然在力主以強力律法約束仙凡,嚴整鎮異司與軍紀。皇帝目光沉靜如淵,神色難辨,繼續移步前行。
蕭統的答卷字跡工整端凝,條理分明地闡述著建立“靈域”隔離、設置專司引導修士效力朝廷的秩序構想。皇帝靜觀片刻,眼神深邃依舊,沉默未改。
行至崔琰案前,皇帝停留的時間稍長。崔琰的策論辭藻華麗、布局周密,其核心在於設立“道功司”,以靈脈資源、功法爵祿為餌,利導修士儘為國用,將超凡力量徹底納入掌控,化為工具。皇帝嘴角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
終於,皇帝走到了楊慎的考案前。楊慎深吸一口氣,穩住微微發顫的筆尖,落下最後幾筆。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答卷上。那卷麵上,字跡清俊挺拔,風骨嶙峋,力透紙背,開篇赫然便是:“臣楊慎以為:仙凡混居,其亂不在仙,亦不在凡,而在‘人心失衡’!……為政之要,當以民為秤,仙凡皆為星鬥!”
皇帝的目光在“以民為秤,仙凡皆在其上”十字上凝駐了許久。他微微俯身,竟伸出手,親自將那答卷從鎮紙下抽出!這一舉動,引得附近所有暗中窺視的貢士心頭神魂俱震!
皇帝指節扣住楊慎的答卷,並未即刻細讀全文,而是目光如電,犁過那力透紙背的論述:立法之基,首在“護生安民”,《仙凡律》當同束仙凡,鎮異司須監察“人禍”甚於妖邪!修士之力,當為“濟世”之舟楫,引向農桑水利、祛除疫病等民生根本,軍力動用必以民力民心為度!教化之道,首在“正人心”!凡俗需明修士亦是治下之民,修士需知“能力愈大,責任愈重”!其核心直指:朝廷當持“民本”之舵,以民心稱量得失,以仁政化戾氣為祥和,方能令帝國之舟行穩致遠!
皇帝的目光愈發幽邃銳利,仿佛要洞穿紙背,直抵書寫者的魂魄深處。他持著這份答卷,又折返禦座附近,對著侍立的內閣重臣方向,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地問道:“爾等,也看看楊卿此論。”
殿中死寂,唯聞考官傳閱紙張的細微聲響與他們壓抑的呼吸。
皇帝目光再次掃視全場,最終落回肅立殿中的楊慎身上——他雖竭力維持鎮定,後背卻早被冷汗浸透。那目光如有千鈞之重,沉沉壓在他肩頭。
終於,威嚴之聲刺破令人窒息的寂靜:
“楊慎。”皇帝緩緩開口,首次在殿上直呼其名,“汝言‘以民為秤’,此秤之準星,何以定之?民心如水,載舟覆舟,古有明訓。汝言‘仁政煨燉’,這火候,又當如何把握?”金玉相擊般的冷硬嗓音在殿中回蕩,“仙凡之力懸殊,若遇桀驁大能,視律法如無物,刈凡俗如草芥,朝廷之雷霆,如何落下?豈非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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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輕晃,皇帝似將問題拋向滿殿臣工,又似在灼烤楊慎的赤誠:
“此問,諸卿皆可思之。”
殿中的空氣,驟然變得更加粘稠而危險。
楊慎隻覺喉嚨乾澀如灼,但他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心頭的驚濤駭浪。碧落仙子那句“紅塵如舟,人心為舵”的清音,如同定海神針,瞬間在識海深處錚然鳴響。他迎著那來自帝國最高處、令人心神凝滯的目光,再次深深一揖,聲音雖因緊張而微帶沙礫般的粗糲,卻竭力保持著字字清晰,語氣堅定:
“陛下明鑒!民心如水,載舟覆舟,古之聖訓,臣深以為然。‘準星’何在?臣以為,在於‘公義’,在於‘法度’,在於‘仁政’之實績!”
他直起身,目光澄澈,仿佛要將胸中那番經碧落箴言點化、受舅父剖析而反複錘煉的思考,和盤托出:
“百姓所求,無非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訟者得其直,鰥寡孤獨皆有所養!此乃亙古不變之大道,亦是民心最樸素的‘準星’!朝廷施政,凡有益於此者,則民心聚,國祚永固;凡悖逆於此者,縱有移山填海之力粉飾太平,終將失其‘秤心’,舟傾楫摧!故‘準星’之定,非賴空言許諾,而在於朝廷能否立法以護其田產,除吏治之蠹以清其訟獄,興利除弊以安其居所,賑濟孤寒以養其無依!此即‘仁政’之實,亦是民心所向之根本!”
他的聲音漸趨沉穩有力,開始迎向那最尖銳的“雷霆之誅”:
“至於陛下所慮,桀驁大能,視律法如無物,視凡俗如草芥……此誠大患!然朝廷之威,非僅恃修士之力以暴製暴,更在於‘公義’之昭彰與‘法度’之威嚴!”
其一,朝廷當昭告天下,《仙凡律》乃陛下欽定,國之根本大法!其核心精義,便是“護生安民”!凡修士者,無論修為高低、出身何門何派,既生於此土,居於此國,便受此法約束!此乃立國之基石,不容絲毫挑釁!鎮異司之責,首在監察此律施行,凡修士觸犯,無論其力強弱,皆當秉公執法,無畏無懼!此乃朝廷“法度”之威!
其二,朝廷當立“護道院”!楊慎目光掃過殿中諸臣,終落回禦座方向,帶著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決絕。此院非為聚攏修士之力以淩駕律法之上,恰恰相反!其核心,當由陛下親信重臣、精通律法之乾吏,以及真正心懷蒼生、德高望重之大修士共同執掌!其首要職責有二:一者,受理天下凡俗對不法修士之重大控訴,確保凡民有申冤之途,不畏強權;二者,當朝廷需行雷霆之誅,鎮壓那等禍國殃民、抗拒律法之大能巨擘時,“護道院”便是陛下手中最鋒利的劍!此劍既出,鋒芒所向,非僅在其修為,更在其代表朝廷之公義與法度!以公義之名,聚正道之力,行護國之實!此乃“公義”之力!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悲憫:“修士亦是人,亦有親族,亦有羈絆。若朝廷法度清明,公義昭彰,使天下修士皆知,遵紀守法、護國安民者,朝廷不吝封賞,名垂青史;而恃強淩弱、殘害生靈者,縱有通天修為,亦將麵對朝廷之‘護道院’與天下正道修士之共討,身死道消,遺臭萬年!如此,心懷叵測者自當三思!此乃以‘公義’凝聚人心,以‘法度’彰顯威嚴,以‘仁政’固本培元!三者合一,方為真正的‘雷霆’,可震懾仙凡,澤被蒼生!”
“陛下!”楊慎的聲音最後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赤誠,“‘仁政煨燉’之火候,便在‘實’字!在‘恒’字!在於朝廷是否真能將‘以民為秤’刻入骨髓,時時稱量,日日踐行!若朝廷持此‘民本’之舵,以‘公義’為帆,以‘法度’為骨,縱有仙凡激流、桀驁巨浪,帝國之舟,人心所向,必能劈波斬浪,行穩致遠!此非空言,乃臣楊慎,願以畢生心血踐之的信念!”
語聲落,餘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嫋嫋回蕩,帶著一種孤勇而堅定的力量。楊慎再次深深躬身,青色袍服下的脊梁挺得筆直,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卻不肯有絲毫彎曲。
死寂。
前所未有的死寂籠罩著紫宸殿。連鎏金香爐裡升起的青煙,都凝滯般懸在半空。所有貢士,包括謝靈運、蕭統、崔琰,皆屏息凝神。楊慎此番應答,早已超越應對天子詰問的範疇,分明是在這帝國權力之巔,勾勒出一條荊棘密布卻直指本源的治國通途!他竟敢提議設立淩駕修士之上的“護道院”,以朝廷公義之名彙聚修士之力,行法度之威!此等膽魄,此等格局,已非尋常策論所能企及!
珠簾後的明黃身影久久未動,仿佛時光在禦座前凝固。殿中落針可聞,唯聞心跳如鼓、血液奔湧。無形的壓力如深海之水,沉沉碾壓著每一個人。
內閣重臣們垂手肅立,眼觀鼻,鼻觀心,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他們心中亦是駭浪滔天——楊慎此論,已然觸及皇權與修士力量平衡的命脈!其膽識、其思路、其以“公義”凝聚力量的構想,堪稱曠古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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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珠簾後傳來一聲極輕卻清晰的吐息。緊接著,皇帝沉凝如山的聲音響起,辨不出喜怒:
“楊卿慎。”
“臣在。”楊慎的嗓音帶著絲縷微顫,卻字字分明。
“汝之策論,名曰《定鼎仙凡疏》?”
“正是,陛下。”
“好個!好個以民為秤,仙凡皆在其上!好個公義為帆,法度鑄骨!”皇帝聲如洪鐘裂帛,陡然穿透殿宇穹頂,“汝言護道院,立意甚新!其名,當為靖安護道院!取其靖平妖氛、護持正道之意!”
“靖安護道院”!皇帝竟當場采納了楊慎的提議,並賜予了名號!
殿中瞬間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無數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楊慎身上,充滿震撼!崔琰的瞳孔猛然收縮,袖中手指瞬間捏緊;謝靈運眼中精芒暴漲,看向楊慎的目光第一次帶上了強烈的審視與……一絲棋逢對手的戰意。蕭統低垂的眼簾中,眸光急速閃動,深不可測。
“楊慎!”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穿透驚疑的薄霧,“汝才學卓然,見識深遠,心係社稷黎庶,更難得一片赤誠!朕心甚慰!”
珠簾微動,禦座上的身影似乎微微前傾,目光如炬:
“今科殿試,一甲第三名,探花郎楊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