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冰冷無情，萊桑德雖然聽不懂全部，但“棄了”這個詞的發音和玄陰子的神態，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更加堅定了要證明自己價值的決心。
孟青雲點了點頭，對萊桑德道：“起來，跟上我們。”他示意男孩跟著。
萊桑德如蒙大赦，趕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撿起他的草藥包和那本寶貴的書，緊緊跟在孟青雲身後，不敢離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像隻受驚但努力討好主人的小狗。
於是，兩人的隊伍變成了三人。有了萊桑德這個半吊子翻譯和向導，行程果然方便了許多。雖然溝通依舊需要連猜帶蒙外加手勢，但至少能問路了，也能從萊桑德結結巴巴、詞彙有限的描述中，了解到一些卡多爾王國的基本情況、風俗禁忌，以及最重要的——各種流傳已久的神話傳說和奇聞異事。
萊桑德極其賣力，隻要一有機會，就會努力回憶祖父遊記裡記載的東方詞彙，或者講述他從小聽來的故事：關於卡多爾群山深處沉睡的寶石巨人、關於月亮井的祝福、關於古代英雄如何得到元素之靈的幫助……他敏銳地察覺到，那位年輕的東方老爺似乎對這些古老的故事格外感興趣。
孟青雲確實在認真傾聽。一方麵是為了從這些傳說中剝離出可能關於靈脈、地脈、或者特殊能量點的真實信息；另一方麵，他也隱隱覺得，這些異域的神話，或許能觸類旁通，對他理解體內不同力量的性質有所幫助。
玄陰子偶爾也會問一兩個問題，往往直指傳說中某些不合常理或蘊含特殊力量的細節，問得萊桑德冷汗直流，拚命回憶和組織語言回答。
一路行來，萊桑德的存在，仿佛給這兩個煞星般的東方修行者身上，增添了一絲奇異的“人煙”氣。
終於，卡多爾王國的邊境線到了。遠遠望去，山勢開始變得陡峭，植被卻愈發蒼翠，空氣中靈氣的濃度明顯提升，甚至能看到一些微小的光元素精靈在陽光下嬉戲。然而，與這優美景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邊境線上林立的各種營地、旗幟，以及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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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多爾，這個小小的“寶石之國”，已然成為了風暴的中心。
卡多爾王國的邊境檢查站形同虛設，或者說，它已經被各方勢力的代表所“接管”。穿著卡多爾王室紋章製服的士兵們麵帶憂色，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各式各樣的“大人物”之間——光明聖殿的神官神情肅穆而隱含傲慢，黑暗教廷的成員則籠罩在陰影中散發著陰冷，精靈使者們態度冷淡疏離，元素神殿的法師們周身能量波動不息……還有其他大小公國、傭兵團、冒險者組織的代表，魚龍混雜，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
孟青雲三人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大波瀾。東方人的麵孔雖然罕見，但在這種各方勢力雲集的情況下，也不算太出格。玄陰子稍稍釋放出一絲氣息，便讓那些盤問的守衛和各方眼線明智地選擇了退避三舍，隻當是某個來自遙遠東方的神秘強者勢力也想來分一杯羹。畢竟，靈脈，他們稱之為“神賜之地”的誘惑太大了。
萊桑德緊張地跟在孟青雲身後，用他蹩腳的東方詞彙夾雜著曼蘭語，結結巴巴地應付著簡單的盤查，手心全是汗。他深知，一旦失去這兩位東方老爺的庇護，他在這虎狼環伺之地瞬間就會屍骨無存。
進入卡多爾境內，情況更加明顯。這個國家以山地和穀地為主，景色秀麗，溪流清澈，隨處可見開采寶石礦坑的痕跡。如今，這些原本屬於王室或大家族的礦坑附近，幾乎都駐紮了外來勢力的隊伍，美其名曰“協助保護”，實則監控和爭奪。小規模的衝突和試探時有發生。
王都“水晶之冠”更是暗流湧動。原本寧靜美麗的山城，如今擠滿了外來者。酒館、旅店人滿為患，價格飛漲。街上隨時可能看到不同信仰的神職人員互相怒目而視，或者傭兵們因為口角拔劍相向。王宮方向終日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年輕的國王和他的大臣們顯然無力控製局麵，隻能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艱難周旋，試圖保住國家不被徹底瓜分。
玄陰子帶著孟青雲和萊桑德，來到王都一家最大的旅店，這裡已被某個大商會包下，玄陰子直接用幾塊從戰場收獲的、蘊含能量的寶石輕鬆要到了最好的房間。他並不急於行動，每日裡或是閉目打坐，神識卻悄然覆蓋全城，捕捉著各方勢力的動向和談話；或是拿出那古老的羅盤，對照著卡多爾的地形，進行著推演。
“靈脈核心尚未完全顯現，但波動越來越強。”玄陰子判斷道，“就在王都附近的群山深處。這些蠻夷，隻會根據元素濃度和寶石品質瞎找，不得要領。真正的好東西，還藏著呢。”
孟青雲則帶著萊桑德，頻繁出入於酒館、市場甚至是一些古老的遺跡、圖書館舊址。萊桑德的翻譯作用此時愈發重要。孟青雲讓他儘可能地去打聽、收集一切與卡多爾古老傳說、地質異象、曆史秘聞相關的信息。
“老…老爺…”萊桑德努力組織著語言，向孟青雲彙報他剛從一群老礦工那裡聽來的故事，“他們說…巨人之眠山脈…最深的老礦坑…很久以前…挖到過…會發燙的藍色石頭…碰了會做噩夢…但能讓人力氣變大…後來礦坑塌了…死了很多人…就封了…”
“還有…月亮井…不是井…是一個很深的山澗…晚上月亮照到的時候…水會發光…有病的動物喝了會好…但有人說…在那裡看到過透明的…幽靈…”
“王室的古老記載裡…說第一代國王…是得到了一塊…從天而降的…七彩寶石…才建立了卡多爾…”
這些支離破碎、真偽難辨的信息，被孟青雲一一記下，並與玄陰子羅盤的指向、自身對能量流動的感知相互印證。他漸漸勾勒出卡多爾靈脈可能的大致範圍和特性：並非單一屬性，而是多種能量交織並存，可能因為地質變動或古老封印，處於一種不穩定的活躍期，其核心能量異常龐大且隱晦。
同時，孟青雲也冷眼觀察著各方勢力的明爭暗鬥。
光明聖殿試圖以“淨化可能存在的黑暗汙染”為名，想要主導勘探權。
黑暗教廷則針鋒相對，宣稱“黑暗亦是本源之力，應共同管理”，實則暗中布置陣法，試圖引導和吸收可能爆發的暗影能量。
精靈族對破壞自然平衡的開采行為表示強烈反對，要求停止一切行動，但他們也對那活躍的自然生命能量充滿渴望。
元素神殿則相對超然，但也派出了強大的法師，試圖解析此地紊亂的元素法則，並從中獲益。
卡多爾王室和本土貴族則徹底淪為了配角，隻能在各方提出的、一個比一個苛刻的“合作方案”中苦苦掙紮。
貪婪、猜忌、算計……人性的種種在巨大的利益麵前暴露無遺。孟青雲對此並無太多感觸，這隻是大雍修真界爭奪靈脈的異域翻版，甚至因為信仰的摻雜而顯得更加虛偽。他唯一在意的，是如何在這片混亂中，為自己和玄陰子的目標獲取最大的利益。
萊桑德則在這場風暴中飛速成長。他不僅語言能力在孟青雲的刻意引導和壓力下提升飛快，更是學會了察言觀色，打探消息，甚至能提出一些自己的簡單看法。他深知自己的價值就在於“有用”，因此格外努力。他偶爾會望向王宮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對故國命運的擔憂，但很快便被生存的緊迫感所取代。
這天夜裡，玄陰子突然睜開眼，對孟青雲道：“時機快到了。靈脈活躍期將至，就在這三五日內。那些蠻夷的蹩腳探測法術也該感應到了。明日我們去‘巨人之眠’礦坑區域看看，那裡可能是其中一個能量噴發點。”
他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毯子上睡著的萊桑德：“把這小蟲子也帶上，或許有點用。”
第二天，三人離開王都，前往那片被廢棄的古老礦坑區域。越靠近那裡，空氣中的能量波動越發紊亂和強烈，甚至連萊桑德都能感覺到隱隱的心悸和不安。
然而，當他們到達那片區域時，卻發現早已有人捷足先登。
而且，不止一撥人。
光明聖殿的騎士們構築了簡易的聖光屏障，黑暗教廷的術士則布下了隱匿的暗影結界，精靈遊俠在林木間若隱若現，元素法師們則引導著地火風水之力……幾方人馬竟然默契地暫時停戰，各自占據了一片區域，顯然都判斷出此地的重要性，在進行著勘探和準備工作。
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這片廢棄礦坑的上空凝聚。而孟青雲三人的到來，如同將三顆石子投入了本就沸騰的油鍋。
玄陰子看著眼前這一幕，非但不惱，反而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渾水，才好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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