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光眼中閃過痛楚。
“迎接我們的，是塔爾與最後那名信徒的聯手偷襲！原來他早已暗中與信徒達成交易，背叛了同盟！”
“他們自知不敵我與將軍聯手，塔爾便憑借對空間法則的熟悉，故意將戰場引向最近的人間界域。他算準了我們東方仙神，絕不會坐視億萬人族生靈塗炭。”
“星瀾將軍竭力阻止，但塔爾與信徒強行撕裂的空間通道太過迅疾……我們被迫尾隨而入。千鈞一發之際，那信徒正欲催動神術將此界‘天魔被封’的消息傳遞出去——一旦得逞，更多的天魔必將蜂擁而至，此界再無幸理……”
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哀傷：
“將軍彆無選擇。他燃燒了全部仙元與神魂，祭出了天帝賜予，非到萬不得已不得動用的天羅陣圖’。”
朔光閉上眼，緩緩道：
“陣圖展開，封天鎖地。將軍以自身為陣眼，將塔爾那叛徒和最後那名信徒，以及這人間界，徹底封印。在陣圖完全閉合的前一刻，他強行擊殺了那名信徒，而他自己……也隨著陣圖的消失……最後時刻，我被他推出了陣眼，成了唯一的……幸存者，也被永遠地困在了這封印之內。”
敘述停止，靜室內落針可聞。那段跨越五千年的追剿、背叛與犧牲，以其殘酷的真實與壯烈，沉重地壓在聆聽者的心頭。
“此後，我踏遍此界每個角落，卻始終尋不到陣眼蹤跡。而隨著此界徹底封鎖，天道規則的壓製日益深重，我被迫封印大半修為，創立‘星隕議會’。此舉，一是為紀念隕落的將軍，二是為培養一批修士，明麵上維持此界秩序，暗中則監視塔爾動向，收集散落的星核碎片——那是信徒神器的關鍵部分。同時，我也在竭力尋找能穿透天羅封印的破界梭，隻盼有朝一日，能向天庭傳出此界的消息……”
“神器破界梭？”孟青雲突然想起來，淩華仙子仙隕就跟此物有關。後來他也問過有關此物之事，知道一些情況，“仙子豈不知，千年前天庭守護神君正是持此物撕裂諸天屏障而出，想必亦遭遇域外天魔。激戰之餘，那天魔竟被破界梭釘入人間界域，神器後為人間帝王所藏。約百載前，天庭淩華仙子為尋破界梭踏足凡塵，輾轉探得神器所在，與人間帝王立約。於帝王秘庫鑒寶之際，那天魔驟然複蘇，淩華仙子為鎮魔強催仙力，本源受創，終在六十年前隕落凡間。仙元散逸反哺此界，方啟凡塵靈氣複蘇之機。仙子駐世五千載，當知悉幾分此間因果。”
朔光聞言，垂眸沉吟：“天羅封鎖加之凡間規則束縛，我並非時時清醒，大半時間皆在沉睡。再者，區區一真仙仙元，遠不足以支撐人間靈氣複蘇，至多算個引子。況且，域外天魔手段非凡，那守護神君，憑真仙乃至仙帝手段，斷無可能將其釘死凡間。這位神君頗為不凡，恐怕藏有大秘，恐與諸天外界關聯甚深。另者，我曾聽將軍提及，諸天萬界守護大陣，縱是天帝之強亦不可出，這神君如何僅憑一破界梭便能出去？便如此人間界，天羅陣圖便將界域徹底封死，不可入亦不可出。”
“仙子，青雲有一惑。”孟青雲打斷朔光，“依仙子所言，天羅既不可入，亦不可出？那百年前淩華仙子是如何進入的？其隕落後，又有天庭司法天神攜眾仙神降臨，又是如何降臨的？”
“非也。天羅封鎖堅固，仙神降臨無需真身，意念投射即可。但你說淩華仙子隕落人間……她是如何進入的？且眼下人間靈氣複蘇，隻怕天羅陣圖陣眼已然鬆動，某處已現薄弱點。不對！”朔光眸光一凜，“恐怕鬆動的封印不止天羅一處，那域外天魔的封禁之地，恐也生變了。如此淩華仙子隕落，致使封印裂隙中的能量外泄加劇，使得凡間靈氣複蘇，更能說得通。”
「小子，你可當心了。我聽了半天，你們這方天庭和西方神域，怕是把宇宙維護員——也就是‘清道夫’——當成域外天魔給鎮壓封印了。不知是哪個倒黴蛋維護者遭了殃，你這方寰宇，挺有意思的。諸天萬界守護大陣？嗯……若我記性不差，那應該是恒星係的保護盾吧？專門保護這種有生命存在的低等級宇宙文明，用來隱藏坐標，確保不被其他文明發現、掠奪、吞噬的。跑出去那小子，恐怕就是維護者的目標了。你得小心，你現在開始朝維護者晉升了，彆被當成天魔崽子給順手滅了。」
孟青雲聽著器靈的話語，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已然超越了他的短暫生命。諸天萬界？恒星係？保護盾？低等級文明？心中仍有諸多疑問，卻非此刻能發問的時機。他忽生衝動：平凡無知何嘗不是幸福？為何要知曉如此多消息，卻無一能解。此刻竟不知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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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前輩。眼下我們該作何打算？仙子布局這麼久，所求為何？您召見晚輩，所為何事？”孟青雲心頭湧起一股絕望之感，此刻竟無比深切地想念師父和師兄弟們。他又試探著再次開口：“或許，仙子不妨跟碧落仙子一般，通過地府傳遞消息給天庭。”
“小友可知，地府雖是天庭管轄，但冥界不是。輪回是獨立存在的。小友可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有些消息可以傳，有些不能。”
朔光目光再度投向孟青雲：“小友，你帶來的消息至關重要。看來我一直固守當初大戰的西方之地，不知錯過多少機遇。若早些離開，得遇那位淩華仙友，便不必多出這許多麻煩。五千年來，我扶持人間俊傑，引導勢力更迭，非為掌控，隻為積蓄力量，隻待一個……足以破局的‘變數’出現。”
“直到你的到來，孟青雲小友。”朔光緩緩說道，“你身上的氣息足以喚醒塔爾的注意——這家夥銷聲匿跡五千載，卻在二十年前流露出蹤跡。也因這氣息，我從沉睡中蘇醒。我很好奇，究竟是誰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後你出現了……這奇特的修為，以人類之軀竟能掌控本源法則。若我所料不差，孟小友，你定是接觸過域外天魔遺留之物，那些物件，哪怕稱之為神器亦不為過。當然，你且安心，五千載光陰已讓我勘破許多，不會對你不利。正為印證此念，我才專程自曼蘭大陸來此相候。你的出現，令我決意調整原定計劃。但在那之前，容我先問二位：對於人間界，你們期許何種未來？是洞開天羅封鎖，使大地與上界天門貫通？還是令這片仙凡混居之地重歸凡俗？”
“我沒有意見，二者皆可。我之目的從來都是離開此界。”玄陰子表示。
“二者有何區彆？仙子意欲何為？”孟青雲深知這個選擇牽係甚重，他不能以一句話輕率定奪，更無權替這片土地上的人類抉擇。“不妨問問你親手栽培的那些人，聽聽他們的心聲。或許，他們才真正擁有發聲的權利。”
“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後續的事情與他們無關。我隻想問你，這關係到我的選擇。”
“若此刻隻求脫身，你我目標一致，大可尋得天羅薄弱之處，設法突圍。之後的事交給天庭即可。或於脫身前除掉那叛徒，以絕後患。何必做出如此選擇？”
“你說的不錯，可這五千年的執念，這反複撕扯、糾纏不休的執念，早已將我折磨得痛不欲生。如此漫長的歲月，我日夜苦思：為何天庭如此冷漠，放任我的犧牲？為何天帝賜下的陣圖已然展開，天庭卻再無動作？五千年啊，竟默許人間被封印……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你提及千年前神君破除了諸天萬界守護大陣，我才恍然驚覺，恐怕這一切遠非表麵那般簡單。恐怕那域外天魔究竟是何物，天帝與西方天神必然知曉。我與星瀾將軍，還有那些追隨我們的天兵天將，恐怕早已被舍棄，甚至連塔爾也是被拋棄的那一個……我猜測塔爾必定知曉內情，才會臨陣倒戈。我定要求得一個真相，帶著星瀾一起。”
孟青雲明白了，這浸透五千年愛恨與責任的悲情靈魂，於漫長時光中蘇醒了。孟青雲自器靈口中知曉更多，卻無法告知他們。那些神魔究竟是什麼？那些大人物在以整個星係為棋盤，萬千小世界為棋子，下一盤大棋，而他們又算得了什麼？縱是眼前仙將，亦不過是棄子。
這一刻，人類的愛恨情仇顯得如此渺小與微不足道。而身為人類的孟青雲，尚未從人類社會的相互傾軋、國與國之間的爭鬥、不同民族間的爭奪、不同文化間的相互入侵……這些他逐步親見、親聞、親曆的現實中回神，便被驟然拉入一個高深莫測的陰謀之中。沒有興奮，沒有好奇，唯餘一片空白、刺骨的冷意，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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