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過來人的眼光來看,1995年這個時間點很有意思。
在九十年代初期,隻要你考上了中專以上學曆,你就是國家乾部了,畢業後國家會將你分配到專業對口的政府機關或國企、科研單位。
無論你的工作是政府機關的乾部,還是國企的工人,在學校教書的老師,檔案標注統一的都是乾部。
但在九十年代中期,也就是1995年之後,隨著大學的擴招,考取中專和大專的門檻的降低,曾經吃香的中專和大專學曆隨之貶值。
加上國家正在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國企陸續開始關停並轉,下崗潮襲來,傳統“統包統分”的就業模式逐漸被放棄。
這就導致1995年不僅是建國以來高等學校畢業生數量最多的一年,也是自93年開始,畢業生就業製度改革進入重點突破,整體推進的一年。
各地方政府實行自主擇業、雙向選擇的就業模式,逐步弱化行政乾預,為後續完全市場化就業奠定基礎。
而1995年,剛好處於包分配又不包分配的尷尬節點,這一屆的戶籍為奉省的本科畢業生,雖然都發了工作派遣證,但僅有百分之十的特殊專業或表現優異(有關係)的畢業生,由國家統一分配。
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則不包分配,江振邦就是不包分配中的一員,他可以自主擇業,也可以拿著派遣證回戶籍所屬地,由當地政府組織二次分配。
但此時全國各地的國企、事業單位、政府等日子並不好過。
如果不是師範類專業的畢業生,當地政府也沒有對口崗位安置,就算給分配了工作,崗位也比較差勁。
而那些戶籍是小城市的大學畢業生,因為小地方給不了他們想要的待遇,通常也不會考慮回老家工作,更傾向留在大城市尋找機會。
寒窗苦讀二十幾年,結果隻能回農村老家教書、下基層做鄉鎮乾部,每個月賺兩百多塊的工資,還要忍受經常被拖欠?
那我為什麼不去大城市的私企打工,賺上千的月薪,或者自己下海乾個體戶放手一搏呢?
這其實也是國家實施‘雙向選擇’製度的根本原因,分配給畢業生的工作待遇和他們的付出不匹配,他們對國家給自己分配的崗位產生了嚴重的抵觸情緒。
前世,剛畢業的江振邦對自己的未來也比較迷茫,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深思熟慮,九月中旬才下決心,選擇留在老家走仕途這條路。
老爸江大鷹時任興寧市林業局局長,為此找到了市長,給江振邦就此安排到了鄉鎮政府上班。
如今重來一次,江振邦就沒什麼可猶豫的了,依舊是做官入仕。
不為彆的,隻是為了能全心全意的為人民服務!
而這次,江振邦可不打算沒苦硬吃,從鄉鎮基層開始起步了。
但具體該以什麼單位為起點更好,江振邦還需要再想想。
“兒子隻要想留在老家,興寧市內的單位任他挑,什麼叫我沒能耐?王秀紅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他在這思考未來,江大鷹卻有些惱怒妻子剛才的貶低,與其爭辯起來。
王秀紅不理他,對兒子道:“我聽說現在好像可以通過考試做乾部,要不振邦你努努力,靠自己考試進去算了,最好能直接考到中樞去,彆指望你爸了,你是男孩應該去外麵闖蕩,見見世麵。”
江大鷹冷笑:“孩子死了你來奶了,考試早完事了,下一次考試不一定還有沒有呢。而且你以為光考的好、分數高就能進去?一樣要找人拚關係,啥都少不了。你讓振邦考到中樞去,行啊,你在中樞有人嗎?咱認識哪個爹啊?”
“找人,找什麼人?男人還是女人?”
王秀紅生硬而迅速轉移話題,質問道:“昨天你淩晨兩三點才回來,又去找哪個小媽了?!”
江大鷹為之錯愕,隨後勃然大怒,將飯碗拍在桌上:“王秀紅!一大早上的,你那個B嘴能不能彆總他媽扯用不著的?!”
這對夫妻由江振邦的工作問題開始日常的爭吵,姐姐江悅習以為常,繼續喂兒子吃飯。
江振邦也沉默不語,腦海卻不由得回想起了父親的過往,心中百感交集。
他老爹今年48歲,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狠人,17歲參軍入伍,23歲以排長職務退伍歸來,分配到三溪鄉做武裝部長,26歲當上了副鄉長。
28歲時,江大鷹因一次大會上的發言聲音洪亮、條理清晰,被縣領導欣賞,直接跳過副書記、鄉長等職位,破格當上了三溪鄉黨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