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部分省常委領導的設想中,江振邦這個年輕人要麼會引經據典,用一套套商業理論來為他那個異想天開的方案辯護;
要麼會因為緊張,在二十位省級高管的壓迫感下語無倫次,漏洞百出。
無論哪一種,他們都有無數種後手,可以將這個年輕人連同他那份“四三三”方案一起,連削帶打,把他駁得體無完膚。
然後,省委便可以順理成章地,以一個合理的姿態,將興科這隻下金蛋的母雞,完整地收入囊中。
可…這個年輕人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辯護,不解釋,甚至不爭取。
他直接掀了桌子。
“上收還是要上收的。”
省委副書記、奉陽市委書記周學軍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會議室裡那凝固的空氣。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而非辯解。
“這是省委經過慎重研究,從全省發展大局出發做出的組織決定,不可更改。小江董事長,你不要有什麼誤會。”
江振邦臉上的笑意斂去,平靜地點了點頭,沒說話,態度明顯:領導們繼續講。
省委專職副書記趙國斌清了清嗓子,聲音沉穩有力地把話頭拉了回來:“實際上,今天通知小江董事長你來,你也是想討論上收的具體方案問題,不是來討論要不要上收的問題。”
“興科集團的成績有目共睹,是我們奉省國企改革的一麵旗幟。”
“對於這樣一家有巨大潛力的企業,省裡給予支持是理所應當的。但同時,我們也要確保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確保省裡在重大決策上的主導權。”
趙國斌的話音剛落,會議室裡便響起一片低低的附和聲。
這時,省委常委、濱州市市委書記鄭陽繼續討論:“對於興科集團管理層和技術骨乾預留30%的股權激勵池,我是讚同的。”
“我們搞改革,就是要解放生產力,調動人的積極性。興科能有今天,離不開以江振邦同誌為首的這批年輕乾部的敢闖敢乾。給他們激勵,讓他們分享企業發展的紅利,這是應該的,也是必要的。”
鄭陽話鋒一轉,聲音沉穩了幾分:“但是,興寧市也要保留股權一事,是非常值得商榷的。”
“興寧市作為興科集團的誕生地,勞苦功高,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
“但我們也要看到,興科集團一旦上劃為省屬國企,未來的發展重心,無論是‘小靈通’項目,還是更廣闊的海外市場,都將依托於省一級的平台和資源。”
鄭陽的視線掃過在場眾人,又看向江振邦,緩緩說道:“從這個角度看,興寧市在未來興科發展中所扮演的角色也就無足輕重了,還讓興寧市占據30%的股權,這與它未來的貢獻和責任,是不完全匹配的。”
這番話似乎句句在理,直指核心。
“當然,省裡不會忘記興寧市的貢獻。”
鄭陽補充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在稅收返還、產業配套、財政轉移支付等各方麵,對興寧市給予重點傾斜和補償,確保興寧市能持續分享到興科發展的紅利?”
“但股權,特彆是30%如此高比例的股權,我認為應當更加集中,以利於省裡對企業的統籌規劃。”
“我同意鄭常委的看法。”
鄭陽講完,一位身材消瘦的男子也開了口,宣傳部長周明義:“興科集團升格為省屬國企,其所有權代表就從縣級政府變更為省級政府,這是國有資產分級管理的基本原則。”
“如果興寧市依然保留股權,那興科就並存了縣級和省級兩級政府的資產管理權,這權責不清,名不正言不順,未來必然會導致管理上的混亂,與我們政企分開的改革大方向是相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