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密室深處,石壁上凝結著冰冷的水珠,偶爾滴落,在死寂中發出令人心悸的輕響。唯有高處一扇窄小的鐵窗,吝嗇地透入幾縷慘淡的微光,映照出空中無數絕望飛舞的塵埃。
成是非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感受著體內重新奔騰起來的澎湃內力。那十香軟筋散的毒性已被他剛剛學會的排毒大法徹底逼出體外,此刻他經脈之中真氣充盈流轉,幾乎暢通無阻,與先前癱軟無力的狀態判若兩人。
然而,他的身軀仍被那歹毒的分經錯骨手法所製,除了脖頸以上,周身大穴被封,關節錯位,絲毫動彈不得。他眼珠轉了轉,瞥見三米外那隻積滿灰塵的破舊花瓶,一個大膽的念頭竄入腦海。他努力鼓動腮幫,在口中積聚起些許唾液,眼中閃過一絲頑皮而專注的光芒,仿佛孩童找到了新奇的玩具。緊接著,他凝神靜氣,猛地催動丹田內力,張口向前一吐!
“噗嗤——”
一道無形卻蘊含內勁的氣箭破空而去,撕裂沉悶的空氣,精準地擊中那隻花瓶!但聽“啪”的一聲脆響,瓷器竟應聲碎裂,瓷片嘩啦啦散落一地,在寂靜的牢房裡顯得格外刺耳。
成是非自己先被這效果驚得瞪大了眼睛,隨即一股狂喜湧上心頭,若不是身體被製,他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哇!真的這麼厲害啊!乾爹給我的40年內力果真不是吹牛的!”他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興奮和得意。
一旁的太後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一雙漂亮的的鳳眸睜得圓圓的,寫滿了驚詫與讚歎。她母儀天下,深居宮闈,什麼奇珍異寶、能人異士沒見過?但何曾見過如此匪夷所思、近乎戲法般的神奇場景?一口唾沫擊碎數步之外的花瓶?這簡直超乎了她的理解範圍。她不由地向前傾了傾身子,連聲稱讚,蒼老的嗓音裡充滿了真摯的欽佩與驚喜:“哎呀!這、這真是…神乎其技!成少俠,恭喜你,賀喜你,竟練成了如此了不得的神功!真是讓老身開了眼界!”
成是非被當朝太後這般真情實意、毫不吝嗇地一誇,那顆在市井中練就的、看似厚臉皮實則渴望認可的心,頓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那小尾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得意洋洋道:“是啊是啊!太好了!太後娘娘,您瞧瞧,您真是洪福齊天!有我成是非在,您肯定死不了,平平安安回去,絕不會愧對列祖列宗的!說不定皇上還得賞我個官做做呢!”
就在兩人這小心翼翼地竊喜慶賀,試圖從絕望中汲取一絲微小時,牢門外傳來沉重的鐵鏈嘩啦聲響。一名滿臉橫肉、神情不耐的送飯侍衛拎著粗糙的食盒,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粗聲粗氣地喝道:“吃飯了!吃飯了!還真當自個兒是來這紫禁城做客的娘娘爺叔?”
今天的成是非卻與昨日那副半死不活、喂飯像喂毒般的抗拒模樣截然不同。他異常積極地張開嘴,甚至主動仰起頭,眼巴巴地等著那冰冷的飯勺喂到嘴裡。因為心情實在太好,那粗糙冰冷的飯粒入口後,他還忍不住含糊地、甚至帶點諂媚地說了句:“嗯,謝謝啊大哥。”
送飯的侍衛見他這般一百八十度轉變,不由得一愣,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隨即嗤笑一聲,開了個惡劣的玩笑:“哼,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現在知道油嘴滑舌了?告訴你,再怎麼說也就給你吃這麼多。除非啊…這是你的最後一餐斷頭飯,那倒是能給你加點油水!”
成是非卻絲毫不惱,反而努力擠出一個更加恭順討好的笑容,儘管被固定著的姿勢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他眼巴巴地望著侍衛,語氣懇切:“多謝大哥!多謝多謝!不過這兒的飯實在太乾太硬了,喇嗓子,我怕硬撐下去,胃可就受不了啦,萬一沒等上刑就先噎死了,您也不好交代不是?哎,大哥您行行好,發發慈悲,拿點水來給我喝喝好不好?就一口,潤潤嗓子!”
侍衛見他得寸進尺,臉色一沉,更加不耐煩:“囉嗦!我不是每次都賞你口水喝的嗎?”說著,沒什麼耐心地又舀起一勺混雜著說不清是什麼的冷飯,幾乎要粗暴地堆到成是非臉上,“哎呀,彆廢話了!先吃飯!老子沒工夫跟你磨蹭!”
太後見狀,心領神會,知道該自己出場了。她立刻深吸一口氣,放軟了聲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討好、哀切和屬於太後的那一點點殘餘的威儀,開口道:“這位…這位小兄弟請你行行好,多給他點水喝吧。他年紀輕,不經餓也不經渴。他要是乾渴出了毛病,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就再沒人陪我這老太婆說說話、解解悶了。我年紀大了,要是沒人說話,悶出個好歹,鬱鬱而終…你們上頭怪罪下來,你也不好交差是不是?求你,發發善心,多給他點水喝吧…就當他替我喝的。”
這些侍衛皆是假烏丸與假利秀從東瀛帶來的心腹,自然深知眼前這老婦人是絕不能死的寶貴人質,關係著王子與大將軍的大計。那侍衛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煩躁,終究還是妥協了,像是打發麻煩一樣不耐煩地擺擺手:“哎,好了好了好了!真他媽事多!要喝水是吧?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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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是非立刻順杆爬,嬉皮笑臉地應和:“對!對!大哥您真是菩薩心腸!多謝多謝!”
侍衛哼了一聲,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什麼,轉身出去。片刻後,隻聽沉重的腳步聲回來,他手裡拎著一個沉甸甸、看起來臟兮兮的銅吊壺,二話不說,猛地將那冰冷堅硬的壺嘴粗魯地、狠狠地杵進成是非嘴裡,惡聲惡氣道:“喝!媽的,老子就給你喝個夠!撐不死你!”
“嗚…咕咚…咕咚…”成是非的嘴被碩大的壺口死死堵住,冰冷渾濁的水猛地灌入喉管,嗆得他眼前發黑,眼淚不受控製地直流,身體因為無法動彈而劇烈地顫抖,顯得無比狼狽不堪。但他強忍著窒息的不適和胃部的急劇膨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喝下去!他毫不保留地敞開喉嚨,憑借內力暗自引導,拚命將更多的水吞咽入腹,仿佛那不是折磨,而是甘泉。
那侍衛看著成是非被灌得狼狽掙紮、臉頰漲紅、喉結瘋狂滾動、幾乎要翻白眼的模樣,臉上露出得意而殘忍的笑容,揶揄道:“哎呀!哎呀!這可是你自己討來的啊!彆怪老子沒提醒你!”他非但不停手,反而像是找到了什麼樂子,麵露凶光,越灌越起勁,幾乎是將壺底朝天,“喝!我讓你喝!我他娘的看你能喝多少!撐不死你個龜孫!”
成是非隻覺得冰冷的液體瘋狂湧入胃中,肚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撐裂,呼吸變得極其困難,胸口劇烈起伏,雙眼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上翻白,溢出痛苦的生理淚水。侍衛見他這副半死不活、任人宰割的樣子,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下,猛地抽出壺嘴,帶出一串水漬。他甚至隨手在成是非濕漉漉、慘白的臉上不輕不重地抽了幾巴掌,戲謔道:“怎麼樣?喝飽了吧?舒坦了吧?”隨後,他才草草地、幾乎是敷衍地給太後喂了幾口飯,然後得意洋洋地揚長而去,沉重的鐵門再次哐當一聲鎖上。
等確定那侍衛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儘頭,周圍重新陷入死寂,隻有成是非艱難喘氣的聲音時,太後才焦急地、極小聲音地向前探身問道:“成少俠?成是非少俠?你…你怎麼樣?沒事吧?”
成是非猛地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一股清水甚至從他鼻子裡嗆了出來,他狼狽地咳嗽著,喘著粗氣,胃部傳來陣陣難以忍受的脹痛,尷尬道:“沒、沒什麼…就是喝得太飽了…撐、撐得喘不過氣…這龜孫…真往死裡灌…”
太後親眼見他被灌了多少水,那銅壺都快見底了,心疼地小聲安慰:“不著急,不著急…慢慢緩一緩,千萬彆嗆著肺。那…那你還能再練出剛才那般厲害的神功嗎?”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成是非努力振作精神,忍著巨大的不適感,再次嘗試:“我…我試一下。”他拚命凝神,催動內力,努力回憶剛才那口水激射而出的微妙感覺和內力運行路線。但無論他怎麼嘗試,丹田內的真氣雖然充盈,卻因身體受製和水脹的乾擾,總是差那麼一口氣,難以凝聚到之前那種迸發的狀態。幾次失敗後,他不由得泄了氣,臉上發燒,十分不好意思地對太後囁嚅道:“太後娘娘…對不住…我…我成是非看來是要辜負您的期待了…這神功,我…我怕是練不成了…肚子太脹,提不起氣…”
太後聞言,眼中卻並無多少失望之色。她是真心感激這個看似油滑刁鑽、實則單純又執著的年輕人,在絕境中帶給她的希望和溫暖。她柔聲安慰道:“不怕,不怕。孩子,你千萬不要自責。你能夠在一天之內,身負重傷、行動不便的情況下,就練到隔空射破花瓶,已經是極為了不起、聞所未聞的事情了。這已經是老天爺保佑了!我們接著練,慢慢來,不著急,總有一天能成的。”
見堂堂一國太後,鳳體被囚於此,非但沒有因他意料之外的失敗而心生怨恨、出言責怪,反而如此耐心、溫和、真誠地鼓勵他,為他開脫,成是非隻覺得臉上微微發燙,鼻尖一酸,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洶湧地衝撞著他的心扉,他不好意思地低聲說,聲音有些哽咽:“太後老太太…您…您是我成是非出生以來,混跡市井街頭這麼多年…第一個這麼真心實意稱讚我、鼓勵我、相信我…不為彆的,就為我這個人的人…”
太後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澀得厲害,竟是生出幾分真切的母性般的疼惜來。她望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滿臉是水卻真誠的想要救出她的年輕人,認真道:“真的嗎?哎喲…傻孩子,那…那你以前的日子,該是多辛苦,多可憐啊…”這話語裡,沒有絲毫的鄙夷,隻有純粹的憐惜。
成是非隻覺得那話語像暖融融的熱水,瞬間包裹了他從未被好好溫暖過的心田。他長這麼大,挨過打,受過凍,挨過餓,被欺騙,被利用,卻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種近乎“母親”的關懷與嗬護。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丹田處隱隱有些異樣,一股微弱的暖流似乎在積蓄,為了驗證猜想,他急忙對太後說,語氣帶著一絲急切和期待:“太後娘娘!不如…不如您再繼續稱讚我幾句!我覺得…我覺得我丹田裡麵,好像又有一股熱氣往上湧了!真的!”
太後雖完全聽不懂什麼“丹田”、“內力”這些江湖術語,但她清晰地看到成是非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也明白,自己真誠的誇獎似乎真能激發這孩子的潛能。她立刻毫無保留地點頭,眼中充滿了希冀和鼓勵:“哦?居然是這樣?好好好!你說,我該說些什麼來誇你呢?老身一定照辦!”她的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自家最疼愛的晚輩,在這陰冷的密室裡,顯得如此珍貴而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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