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利秀此番精心布下的殺陣,核心精銳已然儘數折損在國賓府那驚心動魄的決戰之夜。除了部分被段天涯當場斬殺,剩餘那些憑借“迦樓羅”秘藥強行提升功力、狀若瘋魔的死士,也終因藥力反噬,經脈儘毀,散功而亡,未留一個可供審問的活口。
刑部大牢深處,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黴味與隱約的血腥氣。衙役們已將現場所有可疑物件儘數收繳,連同出雲國使團中未曾參與核心行動、得以幸存的侍衛與婢女一同羈押在此。
段天涯與歸海一刀奉旨查案,此刻正立於牢房之外。那些被羈押的婢女們年紀皆不大,不過二八年華,此刻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地抱作一團。
而另一間牢房內的侍衛們,則大多一臉茫然,似乎尚未從昨夜的劇變中回過神來。其中兩人在瞥見歸海一刀身影的瞬間,竟如同見到了索命修羅般,立刻害怕得全身劇烈顫抖起來。這股無名的恐懼如迅速蔓延,連帶著其他原本還算鎮定的侍衛也都驚恐萬狀地縮到了牢房最深的角落,擠作一團。
這些人嘴裡急促地說著異國語言,情緒又都極度激動恐慌,段天涯連問數句,得到的隻是更加混亂的回應,溝通甚是艱難。
正當天涯麵對此僵局,暗自焦灼之際,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天下第一莊的管事李四領著一位青衫儒雅從容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
“段大人,”李四躬身稟報
“這位是陳學士,精通東瀛諸國語言及風土人情,或可解大人眼下之困。”
段天涯眼中一亮,立刻在通譯的協助下,開始細細盤查。逐一查證下來,發現這些侍衛婢女確係出雲人氏無疑,對於各自的籍貫、家世、入伍或入宮時間等生平細節,大多能清晰回答,且彼此之間能夠互相印證,提及故鄉風物時,眼中流露的懷念與哀傷之情也不似作偽,身份背景應當無誤。
然而,一旦話題轉向利秀公主,尤其是刺殺計劃細節,他們便集體陷入了某種詭異的神識混沌狀態。眼神變得空洞,言語支吾顛倒,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洗去了關鍵記憶,除了反複強調他們的任務是護送公主前來和親,必須忠心服侍好這位“公主”外,其他關鍵信息一概說不清楚。
段天涯心念一動,取出數張相貌、氣質、發型皆迥異的女子畫像讓他們辨認時,他們居然無法準確識彆出這些麵容之間的明顯區彆,隻是茫然地指著每一張畫像,癡癡地喚著“公主”。
一旁的歸海一刀,未發一言,轉身便出了牢房,徑直前往刑部臨時存放證物的獄庫。在那一堆標注著“出雲國”字樣的雜物中,他無視那些華美服飾和尋常器物,迅速翻檢,最終從一堆零碎物品中拈起一串造型古樸、綴著數枚小巧銀鈴的飾物。他不動聲色地將鈴鐺攥入掌心,隨即返回關押侍衛婢女的牢房門口。
在段天涯略帶探詢的目光下,一刀立於牢門之外,對著內裡惶惶不安的眾人,極其輕微地搖動了手中的鈴串。
“鈴鈴……鈴……”
鈴音在寂靜的牢房中突兀地響起,隻見方才還擠作一團、驚懼不安的侍衛與婢女們,如同瞬間被無形的絲線操控了心神與肢體,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他們麵上驚懼之色褪去,換作一種呆滯的順從,動作整齊劃一,迅速分列成兩排,朝著手持鈴鐺的歸海一刀所在方向,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姿態標準,與方才的慌亂判若兩人。
段天涯瞬間恍然大悟,低聲道:“原來如此!他們是被這特殊的鈴音攝魂控心了!腦中隻被強行植入了要無條件聽從鈴聲主人命令的指令,除此之外的記憶與判斷力,恐怕都已模糊!”
歸海一刀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見調查已然找到了明確線索,便不再停留,隨手將那串鈴鐺拋給段天涯,隨即轉身,迅速離去。
沒有義父的明確指令,他今日願意一同前來查案已是破天荒。如今既已勘破關竅,後續的細致梳理,段天涯自能勝任。天涯深知其性,亦不出言挽留,隻是握緊手中那串鈴鐺,目送他背影消失,隨即收斂心神,準備循此線索深挖下去。
歸海一刀出了刑部大門,外間天光正好。他牽過那匹通體烏黑似緞、唯有四蹄雪白的“烏雲駒”,翻身上馬,一抖韁繩,駿馬長嘶,聲遏行雲,旋即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直奔城外天下第一莊方向而去。
他記得清楚,今日是雙日,按照慣例,海棠應在天下第一莊內處理莊務,而非護龍山莊。
烏雲駒四蹄翻騰,道路兩旁景物飛速倒退。不多時,天下第一莊那連綿的屋宇已映入眼簾。
刑部之事既了,歸海一刀心中惦念的,卻是告知海棠“攝魂鈴”可能遺留的隱患,更或許,隻是想尋個由頭,再來見她一麵。
天下第一莊他已走得極熟,並未循正門而入,而是徑直將馬匹牽至後山一處林木蓊鬱的僻靜之地,利落地係於一棵老樹下。隨即,他身形展動,輕車熟路地越過了莊內層層疊疊的院牆,身形幾個起落間,便精準無誤地向著那座幽靜素雅的鑒微堂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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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剛從鑒微堂內捧著幾卷文書走出的管事李四,遠遠便瞥見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似乎早已習慣這位冷麵刀客對莊主不同尋常的牽掛,立刻停下腳步躬身行禮:“歸海大人,您是來找莊主的嗎?”
一刀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交代了一句:“馬在後山。”
李四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應道:“好,在下這就去吩咐人好生照料,飲水添料,絕不會怠慢。莊主此刻正在堂內處理卷宗,歸海大人直接進去便是。”
鑒微堂內,盈室書香與墨香交融。上官海棠正埋首於寬大的紫檀木案之後,纖指執卷,神情專注,顯然已全然沉浸在某案牘之中,連有人近前也未立刻察覺。走近,投下的陰影遮住了案前一片光亮,她才恍然驚覺,抬起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