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月圓之夜,城西。所謂的“血色回廊”並非想象中陰森的古堡,而是一座隱藏在現代化玻璃幕牆建築深處的、極儘奢華的私人會所。入口毫不起眼,唯有手持那張冰冷的黑色卡片,才能觸發隱藏的電梯,直通頂層。
電梯門無聲滑開,江淮踏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空氣冰冷,彌漫著一種混合了古老檀香、陳年酒液以及……一絲極淡鐵鏽味的奇異氣息。光線幽暗,主要光源來自牆壁上鑲嵌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晶石,勾勒出空間中模糊而詭異的輪廓。厚重的天鵝絨帷幕隔絕了外界,室內回蕩著空靈縹緲、不似人間的古典樂。
這裡的人或者說,存在)並不多,但每一個都讓江淮的神經瞬間繃緊。有穿著中世紀貴族服飾、麵色蒼白、眼神慵懶的男女;有籠罩在陰影裡、隻能看到兩點幽綠光芒的生物;甚至還有一個角落裡,懸浮著幾團不斷變換形狀的、散發著寒氣的霧氣。
伊麗莎白坐在最深處一張寬大的、如同王座般的暗紅色絲絨沙發上。她依舊撐著那把哥特陽傘,仿佛這是她身份的一部分。看到江淮,她酒紅色的眼眸微微轉動,沒有示意,沒有言語,隻是如同打量一件如期送達的展品。
江淮深吸一口氣,將拉維娜的藥水效果催發到極致,那股冰涼的“情緒絕緣層”覆蓋全身。他謹記evineko的教導:少說話,多觀察,把自己當成沒有感情的展品。
他走到一個離伊麗莎白不遠不近、既顯示存在感又保持安全距離的位置,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便垂下眼眸,仿佛對周圍一切都漠不關心,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裡。
他的出現,如同在平靜至少表麵如此)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
一道陰影掠過,那個之前隻能看到幽綠光芒的生物顯出了部分形體——一個穿著燕尾服,麵容英俊卻帶著非人僵硬的男子。他湊近江淮,深深吸了一口氣,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咕嚕聲:“新鮮的……充滿活力的恐懼,還有一絲……奇特的寧靜?有趣的混合物。”
江淮強迫自己站在原地,沒有後退,甚至沒有抬眼看他,隻是將全部的意誌力都用來維持表麵的平靜和內心的“錨點”——妹妹擔心的臉,米雪兒依賴的眼神,咖啡館裡溫暖的燈光。
“哈羅德,注意你的禮儀。”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來自那位穿著中世紀貴族服飾的蒼白女子,她手中端著一杯如同血液般粘稠的液體,輕輕搖晃,“這是該隱小姐的‘客人’。”
名叫哈羅德的生物悻悻地退後,重新融入陰影,但那雙幽綠的眼睛依舊貪婪地盯著江淮。
接著,那團變換形狀的寒氣飄了過來,在江淮麵前凝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沒有嘴巴,卻發出直接作用於腦海的聲音:「你的靈魂……結構很奇特。充滿了矛盾的‘線’,糾纏,扭曲……像一件失敗的藝術品,卻又莫名地……吸引人。」
這精神層麵的直接探查讓江淮的“絕緣層”劇烈波動,一陣眩暈襲來。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銳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同時死死抓住內心那個“平凡”的錨點,將那外來的探查力量強行“屏蔽”在外。
他似乎聽到那團寒氣發出了一聲極輕的、類似驚訝的波動,然後緩緩散開。
整個過程中,伊麗莎白始終端坐於王座之上,如同一位旁觀戲劇的女王,靜靜觀察著江淮的反應。她沒有出手乾預,也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那酒紅色的眼眸深處,興趣的光芒越來越盛。
他能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從四麵八方湧來,試探著他的邊界,挑逗著他的恐懼。他像一件被放在展台上的古董,承受著各種非人目光的審視和評估。他緊緊攥著口袋裡的藥水瓶,依靠著那冰涼的觸感維持理智。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伊麗莎白終於動了。她輕輕放下一直端著的、未曾飲用過的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她站起身,走到江淮麵前,距離近得江淮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氣息。
“你比我想象的……要‘堅韌’一些。”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絕對漠然,“在如此環境下,還能維持住核心的穩定,沒有崩潰,也沒有……徒勞地反抗。”
她的目光如同手術刀,仿佛要剝開江淮的皮囊,直視他努力維持的“內核”。
“看來,你並非完全一無是處,我的小點心。”她伸出冰涼的手指,輕輕抬起江淮的下巴,迫使他與她對視。那粉紫色的漩渦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吸進去,藥水的“絕緣層”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江淮強迫自己與她對視,眼神裡沒有討好,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和深處那絕不熄滅的、對生存的渴望。
伊麗莎白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到江淮幾乎要以為自己的偽裝即將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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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鬆開了手,後退一步,嘴角那抹極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
“你可以走了。”她淡淡地說,“今晚的‘展覽’,到此結束。”
江淮心中猛地一鬆,幾乎要虛脫,但他強行穩住身形,再次對伊麗莎白微微頷首,然後轉身,邁著儘可能平穩的步伐,走向電梯。
他能感覺到,背後那數道非人的目光,依舊如同實質般黏在他的背上,直到電梯門徹底關上,將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隔絕在外。
當電梯開始下降,江淮才敢靠在冰冷的轎廂壁上,大口喘息,冷汗早已浸透了內裡的衣衫。他成功了?他通關了這個高難度副本?
不,他知道,這遠未結束。伊麗莎白那句“並非完全一無是處”,更像是一種……留校察看的評定。她認可了他今晚的表現,但這意味著,她對他的“興趣”並未消退,反而可能更加濃厚。
未來的麻煩,隻會更多,更棘手。
但至少,今晚,他活了下來。憑借藥水,憑借evineko的教導,憑借他內心那絕不認孬的、微弱卻頑強的火種。
他掏出手機,給焦急等待的室友們和那位網絡導師發了一條信息:
「活著。回來了。」
這簡單的四個字,背後是他用儘全部勇氣和智慧,在深淵邊緣走了一遭的證明。他的“渣男生存遊戲”,因為今晚的試煉,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更加莫測的章節。而他的“段位”,似乎在生死一線的壓迫下,又被強行提升了一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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