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蘇大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
她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你……你說什麼?”
“我說,讓你去偷東西,然後去坐牢。”
林墨重複了一遍,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你……你不是人!林墨,你好毒的心!”
蘇大丫終於反應過來,尖叫出聲。
“我跪在這裡求你,我給你當牛做馬,你卻讓我去坐牢!你這是要逼死我!你這是在報複我!”
她狀若瘋癲,指著林墨,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我當初是看不起你,我是把清清推給了你!可那又怎麼樣?你現在不是過得好好的嗎?你成了老板,你有了錢!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圍觀的人群裡,也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是啊,這法子也太損了點。”
“好歹是親戚,怎麼能讓人去坐牢呢?”
“看著是挺可憐的……”
蘇清清的心揪成了一團。
她拉著林墨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
“老公……她……她已經很慘了,你彆這麼說……”
林墨沒有回頭。
他甚至沒有再看蘇大丫一眼。
他隻是彎下腰,撿起地上被蘇清清失手打碎的那個水杯的碎片。
他用手指捏著那塊鋒利的瓷片,緩緩開口。
“我毒?”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議論聲。
“我收留你,讓你住進我家。王瘸子明天就會帶著他那幫狐朋狗友,天天上門來鬨。我的鋪子還開不開了?我一家人還過不過安生日子了?”
“我給你錢,讓你走。王瘸子會讓你走嗎?他會把錢搶光,然後把你打得更慘,因為你有了能被他搶的東西。”
“我幫你去教訓王瘸子,把他打一頓。然後呢?我一走,他會把所有的氣,加倍撒在你身上。我能天天守著你嗎?”
林墨每說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他走到蘇大丫麵前,蹲下身,將那塊瓷片,放在了她麵前的地上。
“你告訴我,蘇大丫。”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了她的臉上,那眼神裡沒有恨,也沒有同情,隻有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平靜。
“這三條路,哪一條是救你?哪一條,不是把你往更深的火坑裡推?”
蘇大丫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呆呆地看著林墨,看著地上的那塊瓷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我讓你去坐牢,聽上去是狠。”
“可是在牢裡,有公家管你吃喝,餓不死。有規矩管著,王瘸子他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你偷東西是你自己的罪,派出所不會把他放進去,也不會讓你跟他走。”
“你安安穩穩地待上一年半載,吃飽了,睡足了,養好了身子。等出來的時候,王瘸子那種人,可能早就忘了你是誰了。”
“到那個時候,你是個自由人。天大地大,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人再能打你,沒人再能逼你。你靠自己的手,哪怕是去要飯,也比現在強。”
林墨轉過身,走回蘇清清身邊,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
他對蘇清清說,也是對所有人說。
“我給她的,是一條活路。一條雖然難走,但能真正讓她擺脫過去的活路。”
“你們給她的同情,是一碗毒藥。喝下去,能讓她暫時不那麼痛苦,但會讓她永遠爛在王瘸子那個泥潭裡,直到死。”
藥鋪裡,再次陷入了沉默。
那些剛剛還覺得林墨惡毒的村民,此刻都低下了頭。
他們看著跪在地上的蘇大丫,又看看一臉平靜的林墨,心裡五味雜陳。
是啊。
林墨說的,是難聽,但句句在理。
他們能同情蘇大丫一時,誰能管她一世?
把她帶回家?誰家願意惹上王瘸子那個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