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歪拖拉機倉惶逃竄的“突突”聲漸行漸遠,最終徹底消失在村道上,隻留下院內一片詭異的死寂。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恐懼和未散的硝煙味。
所有人的目光,或震驚、或複雜,都聚焦在李滿倉身上。
不在沉默中死去,就在沉默中爆發,因為連生四個女兒被人嘲諷到懦弱的男人,居然爆發了。
他站在那裡,脊梁挺得筆直,三十五歲卻已被生活壓得有些佝僂的背,此刻前所未有的挺拔。
癱坐在地上的趙翠花,眼睜睜看著自己弟弟娶媳婦的希望,被李滿倉幾句話就砸得粉碎,連最後的“買主”都被嚇跑了。
短暫的呆滯過後,一股更加洶湧的絕望和潑辣勁湧了上來。
她猛地一拍大腿,也不管地上臟不臟了,直接躺倒下去,
開始毫無形象地翻滾哭嚎,聲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哎呦喂!沒法活了啊!李滿倉你個殺千刀的!你斷俺弟的活路啊!
那錢是給俺弟娶媳婦救急的啊!你逞什麼能啊!你把錢還回來!你還我錢啊!”
她一邊哭嚎,一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瞟著王隊長和周支書,試圖用胡攪蠻纏來博取同情。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拍打聲和壓抑的哭喊聲從東邊那間緊閉的房門內傳了出來!
“爹!爹!是你嗎爹!”
“放我們出去!娘!放開我們!”
“嗚嗚嗚……爹……”
是春梅!還有夏竹、秋菊和冬蘭!四個女兒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充滿了恐懼、無助和一絲聽到父親聲音後迸發出的急切希望!
他猛地扭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從外麵被一把舊鐵鎖鎖住的房門!趙翠花!這個毒婦!為了防止女兒反抗逃跑,竟然把她們全都鎖了起來!
“春梅!夏竹!秋菊!冬蘭!爹在!爹回來了!彆怕!”李滿倉的聲音因為憤怒和心疼而劇烈顫抖,他再也顧不上地上的趙翠花,一個箭步就衝到了房門前。
“滿倉!這是咋的了?!”一個蒼老而焦急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圍觀的人群分開,隻見李滿倉的哥哥李滿屯和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婦人急匆匆趕來。
老婦人正是李滿倉和李滿屯的母親,李孫氏。
她顯然是一路急趕,氣喘籲籲,臉上寫滿了擔憂和驚慌。
李滿屯手裡拎著鋤頭,他媳婦王秀芹緊跟在後,同樣一臉焦急,他們身後還跟著三個半大小子和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是李滿屯的三個兒子和女兒。
“娘!大哥!大嫂!”李滿倉看到老母親和哥哥一家,心中一酸。
“俺的老天爺啊!這…這是造了啥孽啊!”李孫氏一進院子,就看到地上撒潑的趙翠花、圍觀的眾人,以及乾部們鐵青的臉,頓時明白出了大事,腿一軟,差點站不住,被大兒媳王秀芹趕緊扶住。
“滿倉,這…這到底咋回事?”李滿屯急聲問道,目光掃過現場,看到那鎖住侄女們的房門,臉色也沉了下來。
“哥!趙翠花要把春梅賣給劉老歪!錢都收了!還把丫頭們全都鎖屋裡了!”李滿倉指著門鎖,怒火再次騰起。
“啥?!賣春梅?!還鎖孩子?!”李孫氏一聽,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趙翠花罵道:“你個黑了心肝的婆娘!
俺老李家是造了啥孽娶了你這麼個禍害!那是你親閨女啊!你也下得去手!俺…俺打死你個不賢不惠的東西!”
老太太氣得就要上前,被王秀芹死死拉住:“娘,您彆動氣,彆動氣,當心身子!”
李滿屯更是火冒三丈,衝著趙翠花吼道:“趙翠花!你還是不是人!俺弟哪點對不起你?你竟然乾出這種賣兒賣女的缺德事!還鎖孩子!俺都替你臊得慌!”
王秀芹也氣得朝著趙翠花方向啐了一口:“爛了心肝的東西!咋能這麼對孩子!”
“大哥,大嫂,娘,你們先照看一下,我把丫頭們放出來!”李滿倉此刻體內靈泉力量奔湧,急需一個發泄口。他目光掃過院子,猛地衝到牆角,搬起一塊平時用來墊雞窩的大青磚,返回門前。
李滿倉舉起青磚,對準那鏽跡斑斑的鐵鎖,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砸了下去!
“哐當!!!”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火星四濺!那結實的鐵鎖連帶著一部分門鼻兒,竟被這含怒一擊硬生生砸得斷裂開來!木門也應聲彈開了一條縫!
李滿倉扔開青磚,猛地推開房門。
昏暗的屋內,四個女孩相互依偎著,縮在炕角。
最大的春梅十五歲,臉上滿是淚痕,卻張開手臂護著三個妹妹;
二女兒夏竹十三歲,眼神裡帶著驚恐,卻抿著嘴,一臉倔強;
三女兒秋菊才七歲,小臉哭得通紅;
最小的冬蘭五歲,嚇得瑟瑟發抖,不停抽噎。
看到父親破門而入,四個女孩先是一愣,隨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爹!”“爹!哇……”四個小丫頭如同受驚的雛鳥,跌跌撞撞地從炕上爬下來,撲進了李滿倉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李滿倉這個活了兩世、心如鐵石的老靈魂,在這一刻,再也忍不住,虎目瞬間通紅。
他蹲下身,用粗糙的大手,一遍遍撫摸著女兒們的頭發,聲音哽咽:“不怕了,不怕了,爹回來了,爹在,以後再也沒人能賣你們,沒人能欺負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