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裡的李家坳,沉浸在豐收的喜悅和殺豬菜的濃鬱香氣中,家家戶戶忙著掃塵、備年貨,準備迎接一個肥年。
而在幾十裡外的縣城,一間掛著厚重窗簾的辦公室裡,氣氛卻冰冷而壓抑。
縣割尾會主任王德貴,也就是王起龍的叔叔,此刻正陰沉著臉,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
他年紀約莫五十上下,身材微胖,眼袋浮腫,眼神裡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和焦躁。
一年了,他那不成器的侄子王起龍,連同他那十幾個狐朋狗友,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儘管他當初大發雷霆,動用關係暗中調查,最終也隻能以“團夥內訌,可能卷款潛逃”不了了之,成了一樁懸案。
這口氣,他憋了一年。
期間,他借著這股“邪火”,狠狠打壓了幾個平日裡不太服帖的競爭對手,暫時鞏固了自己的位置。
但他清楚,自己這個主任的位置坐得並不穩當,上麵沒人真心實意地替他說話,下麵盯著他犯錯的人也不少。
他急需做出些亮眼的“成績”,或者找到能巴結上更高層領導的敲門磚。
“咚咚咚”,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王德貴的聲音帶著不耐。
門被推開,一個穿著舊棉襖、瘦高個、左邊眉毛上有一道醒目疤痕的男人閃了進來,他眼神閃爍,帶著市井的油滑和小心,正是黑市上人稱“老貓”的掮客。
“主任。”老貓點頭哈腰,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說。”王德貴眼皮都沒抬。
“主任,您之前讓留意的……鹿啊,熊啊那些稀罕玩意兒,這都快過年了,底下還是沒什麼大動靜。
”老貓搓著手,小心翼翼地說道,“靠山屯那邊前陣子倒是有個叫劉三兒的蠢貨,聽我說李家坳有鹿,他半夜摸去想偷,結果被人家當場抓住,扭送回屯裡,被打了個半死,現在還在炕上躺著呢。
李家坳那邊現在看得緊,鹿群根本不靠外邊活動,難下手啊。”
“廢物!”王德貴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蓋跳了一下,“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李家坳……又是這個李家坳!”
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這個村子最近風頭很勁,搞什麼菌菇種植,連公社領導都表揚了,讓他想找茬都有些顧忌。
老貓嚇得一縮脖子,不敢接話。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一個穿著藍色中山裝、戴著眼鏡、看起來有幾分精明的年輕男人探頭進來,他是王德貴的外甥,在割尾會當個小乾事。
“舅,忙著呢?”外甥笑著走進來,瞥了一眼鵪鶉似的老貓。
“有話快說。”王德貴心情正不好。
外甥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舅,我有個想法,您看行不行。眼看就要過年了,老百姓的年貨裡,肉可是大頭。咱們割尾會,完全可以站出來,為老百姓謀福利嘛!”
王德貴皺了皺眉:“說具體點。”
“咱們可以發個通知,號召全縣各公社、屯子的獵戶們,組織起來,進山搞一次年關圍獵!
名義上,是為了給廣大群眾過年餐桌添點野味,體現咱們對群眾生活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