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做生意,或已打烊,直說便是,何必如此無禮?
方餘懶得再問,轉身離去。轉過街角時,他餘光瞥見那店鋪的燈火突然熄滅。
這般情形讓他心中不快,若非確認與店家素不相識,真要懷疑是否結過什麼梁子。
五柳鎮街巷交錯,沿途不少掛著食肆招牌的店鋪。但方餘挨個敲門,不是大門緊鎖,就是重演先前場景剛敲完門,裡頭立即熄燈噤聲,仿佛躲避災星。
莫非在躲瘟神?
方餘心頭升起無名火。本是想吃頓飽飯的平常事,卻無故遭此冷遇。早知如此,不如直接去陳大戶家。既是遠道而來替他解圍,對方總該設宴款待。
想到這裡,他轉身朝老者所指方向走去。作為鎮上數一數二的富戶,陳宅很好辨認朱漆大門前掛著兩盞絳紗燈籠,匾額上字的金漆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走到院牆外,方餘忽然覺得不對勁。新砌的青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與舊牆接縫處界限分明。這般刻意加高圍牆的舉動,倒像是防著什麼仇敵。
此事恐怕另有隱情。
他抬頭看了看升至中天的明月,整座宅院籠罩在慘白月色裡,如同覆了一層薄霜。
朱漆大門果然緊閉,唯有燈籠將匾額照得忽明忽暗。方餘搖頭苦笑:總不會連主人家也避而不見?
指節叩門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陳某應邀來訪
方餘連喊了幾遍,院子裡始終沒人答應。深宅大院夜間無人看守,這事本就蹊蹺。想到折返定會被老頭笑話,他隻得提高嗓門:有要事相商,煩請通報!
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晃,在地上映出猩紅的影子。
聽到門內有動靜,方餘趕忙補充:專程來拜會貴府主人,總不能白跑一趟。煩請轉告,就說受郭先生所托前來拜訪。
他低頭看了眼懷裡蓋著字印章的信函。
院內又陷入死寂。方餘站在門外苦笑:郭老,看來您這位故交並不念舊情。也罷,省得我在這兒耗著。
剛轉身要走,又故意揚聲道:既然無人應門,在下就先告退了。日後可彆說我沒來過。
走出十幾步,身後突然傳來門軸轉動的聲響。陳家緊閉的大門慢慢打開。
公子請留步!門裡傳出低沉的男聲。
方餘回頭,看見個穿錦緞長衫、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兩人目光相接時,他敏銳地注意到對方眼裡掠過的失望。
您說的郭先生,可是住在草廬的那位?中年人眉頭微蹙。
方餘點頭:正是。
對方不再多問,揮手讓仆人引路。方餘剛邁進門檻,身後大門就迅速關上,沉重的門栓聲格外清晰。
閣下就是陳先生?方餘其實並不認識郭老說的故友,但眼前人顯然不是正主。
家父才是郭老故交。在下陳長巍,陳家嫡長子。雖然來客年輕,陳長巍依舊禮數周全。
方餘恍然拱手。
陳公子,初到五柳鎮就發覺此地風俗特彆。莫非貴地有宵禁閉戶、拒客門外的規矩?
陳長巍聞言臉色突變,左右張望後壓低聲音:此處不便多言,請隨我去偏廳細說。
方餘眼底掠過訝色連本地望族在自家都這般謹慎,這五柳鎮的水果然很深。
兩人步入幽靜的側廳,陳長巍吩咐上茶後便揮手遣退所有下人。方餘剛要說話,卻見他神情肅穆地舉盞相敬。
先生既是郭老舉薦之人,必有不凡本領。如今鎮裡出了這樁異事,還望先生施以援手。
方餘不免困惑,自己不過尋常之輩,何故突然受托。但觀陳長巍恭敬之態與沿途禮遇,可見郭老在陳府地位超然。這位少東家對郭老推崇備至,連帶著對方餘也格外尊重。
陳公子莫急,究竟發生何事,不妨從頭細說。若能力所及,方某自當儘力。
聞聽此言,陳長巍神色稍霽,重新落座後徐徐道來。
此事要從月餘前說起。當時有位叔父帶著幾個晚輩去東郊圍獵,不慎誤入一處山坳
說到這裡,他臉色忽變。方餘心下了然,蹊蹺必在此處。
那山坳有何異常?公子但講無妨。方某雖不及郭老閱曆豐富,倒也經曆過些許奇聞異事。
見方餘神色自若,陳長巍躊躇片刻,終於繼續道:那山坳往日經過多次,從未見異樣。偏那日暴雨衝垮土坡,露出些碎石。他們本想在旁設個警示,豈料走近細看,竟發現掩著道石門。
石門?方餘微微揚眉,是何樣式?
據說是普通磚石堆砌,若真是墓門,想來也是尋常人家所築。古怪的是它嵌在山壁裡,而非埋於地下。
方餘略顯疑惑:山中墓葬雖不多見,倒也不算稀罕,有何蹊蹺?
正如先生所言。當時他們隻當普通墳塋,祭拜後便重新掩埋,未再放在心上。豈料
誰知沒過幾日,怪事接生。每到深夜,鎮上總能聽見古怪聲響,起初無人留意,後來有夜歸者親眼所見,成群的毒蟲如黑潮般自鎮外湧來。
“幸虧這些毒蟲咬不動牆壁,隻在街道上活動,不然我們哪能睡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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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餘微微皺眉。毒蟲侵擾並非稀奇事,他曾在偏遠地區見過蟲子爬進屋內的情況。
但據陳長巍所說,這群毒蟲行動似乎很有章法,從不翻越院牆。既然如此,它們來這兒又找不到食物,究竟為何而來?
“陳兄,可曾親眼見過那些毒蟲的樣子?”
麵對詢問,陳長巍卻搖頭道:“傳聞散開後,夜裡誰還敢出門?今天要不是您登門,我們連院門都不敢開。最早發現毒蟲的更夫們,現在都躺在醫館裡,渾身沒剩幾塊好皮肉。”
陳長巍說話時麵容緊繃,顯然此事令他心有餘悸。
方餘此刻最困惑的是,這些毒蟲與陳長巍先前提到的古墓有何聯係。
陳長巍似有所料,主動解釋道:“剛開始我們以為是山中蟲群誤入鎮子,還組織人手準備撲殺誰知家仆外出打獵時,竟發現那座早已掩埋的古墓被人掘開,墓門從裡麵敞著。”
“就是上次狩獵時偶然發現的山中古墓?”
“沒錯。”陳長巍點頭,“不知何時起,鎮上開始流傳毒蟲是從墓門裡爬出來的,而墓門是我們陳家打開的。因為這個傳言,鎮民對我們陳家怨聲載道。”
方餘繼續追問:“當時可有人親眼目睹?為何專指你們陳家?”
陳長巍聽罷,突然起身望了望窗外,壓低聲音道:“看來郭先生沒跟您詳說我們陳家的底細。實話相告,祖上本是靠盜墓起家,直到父輩才掙下這份產業。”
“但傳到我這代,早就不碰這行當了。除了老人家偶爾提及,我們嚴禁小輩接觸這些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