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館地底深處，遠比常規收容區更古老的「深層序列」區域，通常隻有館長魏明和少數幾個最高權限者才有資格進入。這裡的空氣帶著一股混合了陳舊金屬、臭氧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類似【citation1】「風化數據」的氣味。林舟跟在魏明身後，他那已徹底鍵盤化的左手掌心微微發燙，指尖無意識地在空氣中敲擊出隻有他自己能感知的二進製漣漪。自從經曆了“流程僵屍”和“完美偏執者”事件後，他對自己能力的控製似乎精進了些，但與之對應的，是身體異化的加劇——他的左肩胛骨下方，最近開始隱隱作痛，仿佛有新的骨骼正在不合常理地生長。
“這次的目標，是d0711，‘信息過載遺忘體’。”魏明的聲音在空曠的、由巨大服務器機櫃構成的甬道中回蕩，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攻擊性畸變體，但它的失控，會導致比物理破壞更麻煩的後果。”
他們停在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前。空間的中央，並非什麼可怕的怪物，而是一堆由無數廢棄硬盤、磁帶、光盤甚至更古老的打孔紙帶堆積而成的、如同小山般的“垃圾堆”。但這堆“垃圾”正在緩慢地、如同呼吸般起伏著，無數黯淡的指示燈在上麵明明滅滅，發出海潮般細微的“沙沙”聲。更令人不適的是，僅僅是靠近它，林舟就感到自己的短期記憶開始變得模糊，剛才走過的路、魏明說過的話，細節都在迅速淡化。
“它的特性是‘強製遺忘’，”魏明解釋道，“它會無止境地吸收、囤積流經檔案館網絡冗餘的、低優先級的‘短期記憶數據’，但當其容量過載時，就會像一個漏水的容器，將這些未被及時‘消化’或‘歸檔’的信息碎片無序地釋放出來，汙染周圍的精神場域。輕度暴露，會讓人短期失憶；重度暴露，則可能被混亂的信息流衝垮人格結構，變成隻知道重複碎片信息的‘回響軀殼’。”【citation2】【citation4】
就在這時，那堆“數據之骸”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一股無形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般湧出！林舟眼前的景象瞬間破碎，變成了無數快速閃回、毫無邏輯的畫麵碎片：某份檔案的無關緊要的腳注、食堂菜單上三天前的菜名、不知哪個研究員無意中哼唱的半句走調的歌謠、監控畫麵裡一閃而過的飛蟲……這些垃圾信息瘋狂地湧入他的意識，試圖覆蓋他本身的記憶。
“理性解構！”林舟強忍著眩暈感發動能力。
核心邏輯：非攻擊性，信息收納與溢出機製失衡，本質是“記憶代謝功能障礙”。
弱點分析：其存在依賴於未被有效處理的“短期記憶垃圾”，若能加速其“代謝”或提供“結構化歸檔”方案，可誘導其恢複穩定。【citation3】
社會映射：諷刺信息爆炸時代，人類對短期、碎片化信息的過度生產與消費，以及隨之而來的記憶淺薄化與注意力渙散。【citation5】
他的鍵盤左手自動高速敲擊起來，試圖在意識中建立防火牆，分類過濾這些垃圾信息流。但信息量太大太雜，防禦效果微弱。更糟糕的是，他發現自己剛剛分析出的弱點，轉眼就要被新的信息碎片衝走。
危急關頭，林舟左肩胛骨下的劇痛突然爆發！他感到某種新的器官突破了皮膚的束縛——那不是骨骼，而是一對由無數細密光點構成的、半透明的、如同【citation6】「光譜分析儀」般的虛擬翅膀的雛形！這對“光翼”雛形無聲地展開，並非用於飛行，而是開始以驚人的效率對湧入的信息洪流進行掃描、篩選、分類。
幾乎是本能地，林舟將“理性解構”能力聚焦於“結構化歸檔”方案。他不再試圖抵抗信息流，而是引導著肩胛骨下新生的“光翼”，將那些無序的碎片信息重新編織。無意義的菜名被歸入“生活數據非必要”分類；走調的歌謠被標記為“環境音可忽略”；甚至那隻飛蟲的監控畫麵，也被快速分析後打上“生物侵入已處理”的標簽並壓縮存檔……
他以自身為終端，為“信息過載遺忘體”演示了一次高效的“信息代謝”過程。那堆“數據之骸”的劇烈起伏逐漸平複下來，無序溢出的信息流開始減弱，最終恢複成緩慢而規律的“呼吸”狀態。它似乎“學習”到了更優的信息處理模式，暫時穩定了。
危機解除，林舟卻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後背，那對光翼雛形正在緩緩消散，但肩胛骨處的異樣感依然存在。魏明走了過來，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一瞬，深邃難測。
“很有趣的適應性進化。”魏明的語氣聽不出是讚許還是審視，“你的身體，似乎正在根據環境需求，生成特定的‘處理器官’。這超越了常規的副作用範疇。”
林舟沒有回應，他的記憶還在慢慢恢複穩固。他更在意的是，在剛才處理信息洪流時，他偶然捕捉到了一些被“遺忘體”吸收的、本應徹底刪除的檔案館內部通訊碎片。其中一段極其模糊的音頻，經過他鍵盤左手的重組還原，隱約是魏明和另一個無法辨認的聲音的對話片段：
“……‘搖籃’計劃必須加速……蘇曉的穩定性是關鍵……‘童年陰影’的共鳴強度快達到閾值了……”
“‘基石’的候選人……適應性超出預期……或許可以提前進行‘嫁接’測試……”
“搖籃”？“基石”？“嫁接”？這些陌生的詞彙帶著不祥的意味。妹妹蘇曉的狀況，似乎遠比“自願守護者”更複雜。而自己這個“候選人”，又將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魏明沒有給他更多思考的時間，轉身走向來時的路。“回去寫報告吧。另外，醫療部的人稍後會去找你，對你的……新‘附件’進行評估。”
林舟走在冰冷的金屬甬道裡，感覺自已正一步步走入一個由數據、記憶和謊言構成的巨大迷宮。檔案館不僅是收容異常的地方，它本身或許就是最大的異常。而他每一次使用能力，每一次“進化”，都可能是在為某個未知的計劃，添上一塊關鍵的磚石。背後的異樣感提醒著他，他正在非人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而這條路的儘頭，等待他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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