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館三層的「情感稽核科」彌漫著蜂鳴器般的嗡響,牆壁上掛滿不斷跳動的數字屏幕,每塊屏幕代表一名員工實時更新的「情感績效指標」:同情心濃度達標率87)、團隊歸屬感波動值低於標準差0.3)、職場幸福感積累量本月需補繳15個單位)。林舟左手小指不自覺地抽搐著,指尖滲出類似打印機墨水的黑色液體——這是上周處理「情緒透支體」時感染的【共情量化後遺症】,每當他產生強烈情緒,皮膚表麵就會浮現出對應的數值刻度。此刻,他視線右下角正懸浮著半透明的自我評估彈窗:「檢測到對妹妹蘇曉的擔憂情緒強度7.810),已超過在職人員月度親情配額,建議立即執行情緒回收程序」。
警報聲如同鏽蝕的發條玩具突然崩裂。所有屏幕瞬間刷出血紅色警告:「檢測到非法情感製品流通!重複!檢測到溫情量化儀失控!」林舟衝向走廊儘頭時,發現自己的影子正被地麵吸附,扭曲成條形碼形態——這是檔案館植入的情感追蹤標識,但此刻條形碼邊緣竟蔓延出細小的荊棘紋路,如同蘇曉童年畫冊裡塗鴉的防護結界。
情感稽核科的核心儀器原本是台銀白色的半球形設備,用於將員工的情感波動轉化為可交易的績效積分。此刻它卻像融化的蠟燭般扭曲變形,表麵增殖出無數攝像頭與注射器結合的怪異探頭,不停掃描著過往人員並噴射出粉色霧狀微粒。被擊中的員工會瞬間進入極度煽情狀態:有人抱著複印機痛哭流涕地懺悔「昨天不該讓你雙麵打印」,有人對著盆栽深情朗誦離職感謝信,而他們的情感績效指標正被儀器瘋狂抽取。
「認知弑殺者血脈激活度31。」
「副作用【情緒可視化】觸發:所有情感波動將以圖表形式投射在視網膜上。」
林舟的視野被層層疊加的柱狀圖與折線圖覆蓋。當他試圖靠近儀器時,圖表顯示自己的「憤怒值」正在飆升,而儀器仿佛嗅到獵物般伸出一條黏膩的數據線,末端閃爍著蘇曉的童年照片——那是三年前檔案館「模範家屬情感征集活動」的獲獎作品,照片角落有行幾乎被擦除的小字:「自願參與情感標準化樣本采集」。第二人格「職場精英」冷冰冰地提醒:「摧毀它,否則你的懷舊情緒會被判定為生產力損耗。」但林舟注意到,所有被控製的員工在失控前,都曾觸碰過儀器表麵新出現的暗紅色紋路——那紋路的形狀,竟與蘇曉在記憶甬道留下的塗鴉完全一致。
混亂中,林舟被卷入突然開啟的「情感黑市」傳送門。這個隱藏在兩堵數據牆夾縫中的空間,擠滿了偷偷交易「未量化情感」的員工。有人用藏在內衣裡的懷表交換「五分鐘的真心大笑」,有人拿婚戒抵押「今日份的職場焦慮豁免權」。林舟的條形碼影子突然灼熱發光,顯示出隱藏交易記錄:蘇曉曾在此用「全部童年歡樂記憶」兌換過一張「績效贖買券」,兌換日期正是她消失前一周。
回到收容現場,林舟發現溫情量化儀的失控源自主管道裂口處湧出的黑色粘稠物質——那是檔案館長期壓抑的「非合規情感」沉澱物。他冒險將手伸進裂口,【情緒可視化】副作用卻讓他看到驚人真相:所有被儀器抽取的情感,正通過地下管道輸送到館長辦公室下方的巨型容器,容器標簽赫然寫著「蟬鳴計劃燃料庫:社會共鳴力提純裝置」。
「情感不是消耗品!」林舟對著儀器嘶吼,同時刻意回憶各種「不具生產力」的情感碎片:熬夜陪妹妹拚一千塊拚圖卻少了一塊的沮喪、第一次收到她手工賀章時笨拙的歡喜……這些無法被績效指標定義的雜亂情感,讓量化儀的探頭接連爆裂。
當儀器最終癱瘓時,積累的情感如決堤洪水般逆流。林舟在洪流中抓住一段加密數據包,破譯後浮現出蘇曉的全息影像:「哥,當溫情被標價時,冷漠就成了通貨。但我留了個後門——所有被量化的情感,都會在爆發時還原成本來的溫度。」影像末尾,她用手指在虛空畫出一個荊棘環繞的愛心,正是林舟影子變異的圖案。
危機解除後,情感稽核科暫時取消了績效指標。林舟坐在走廊長椅上,發現小指滲出的墨水漸漸凝固成微型鍵盤的形狀。窗外夜空劃過一道流星,他卻通過【情緒可視化】看到流星尾部拖著清晰的文字:「情感赤字預警:全球共情儲備僅剩30年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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