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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此刻的小豔不想停。
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黑白鍵被按下去的瞬間,仿佛能看見母親年輕時的手在琴鍵上飛舞,似乎看見列寧格勒音樂學院的琴房裡,穿白襯衫的少女正對著樂譜微笑。
變故出在左手小指按下低音黑鍵時。本該渾厚的音符突然“嗡”地一聲,像被掐住喉嚨的野獸,尾音還帶著“哢”的怪響——琴鍵走音了!
小豔的指尖僵在琴鍵上。台下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有人下意識地往前傾身。
她的額頭滲出細汗,心跳得像要撞開肋骨。這個音是整首曲子的基石,走了音,後麵的旋律就像斷了腿的巨人,再也站不穩了。
就在這時,“哢噠”一聲輕響,清晰地鑽進耳朵裡。
小豔猛地抬眼,看見王芳正微微前傾著身體,右膝的鈦合金關節正輕輕撞擊著輪椅腳踏板。
陽光照在金屬關節上,反射出冷冽的光——那是用小豔在牢裡刻的琴鍵模型做的,她還記得給王芳量尺寸時,指尖觸到空蕩蕩的褲管時的心疼。
“哢噠…哢噠…哢噠…”
王芳的眼神亮得驚人,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撞擊的節奏精準得像節拍器。那聲音不大,卻帶著金屬特有的穿透力,把鋼琴走音造成的空缺填得滿滿當當。
更奇的是,那節奏裡竟藏著《茉莉花》的調子,江南小調的柔婉混著貝多芬的剛烈,像兩股水流在礁石處交彙,激起更洶湧的浪。
小豔突然想起牢裡的日子:放風時她總在牆上刻琴鍵,王芳就坐在旁邊,用拐杖敲著地麵打節拍,她們一個“彈”《茉莉花》,一個“敲”《黃河大合唱》,鐵窗外麵的陽光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一股熱流從心底直衝眼眶。小豔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淚水已經乾了。她的手指重新動起來,這次不再回避那個走音的黑鍵,反而故意加重了觸鍵的力度。
“嗡…哢!”鋼琴的怪響再次響起。
“當!”王芳的鈦合金關節重重砸在腳踏板上,金屬的銳響像把刀,劈開了空氣中的凝滯。
台下有人開始抽泣。
小紅看見後排的老人用拐杖輕輕敲著地麵,跟著節奏晃動;有個穿病號服的小姑娘,正用手指在膝蓋上模仿彈琴的動作;小麗的肩膀微微聳動,卻笑著,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琴聲越來越激昂,金屬撞擊聲也越來越急促。
貝多芬的抗爭與《茉莉花》的柔韌在空氣裡交織、碰撞,像無數條河流奔湧向同一個入海口。小豔的額角滲出汗水,順著下頜線往下滴,落在琴鍵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又被快速移動的指尖抹去。
王芳的額頭也見了汗,假肢撞擊腳踏板的力度越來越大,金屬關節處甚至泛起了白痕。
她卻笑得越來越燦爛,仿佛那撞擊聲不是來自冰冷的金屬,而是從她胸腔裡蹦出來的心跳。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鋼琴的餘韻和金屬的回響在禮堂裡久久盤旋。小豔的手指停在琴鍵上,肩膀劇烈起伏,長發被汗水濡濕,貼在臉頰和脖頸上。
王芳的假肢還保持著抬起的姿勢,金屬關節在光裡閃著亮,像一枚永不彎曲的勳章。
寂靜在空氣裡凝固了片刻,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有人站起身,有人在輪椅上用力拍打著扶手,連那個穿病號服的小姑娘都踮著腳,把巴掌拍得通紅。陽光透過高窗,在鋼琴的黑檀木琴蓋上流淌,把那三行生辰刻痕照得如同鑲了金邊,琴箱深處,那撮來自1987年的紙灰,仿佛也在這溫暖的光裡,輕輕顫動起來。
小豔站起身,轉身看向台下。王芳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鈦合金關節在光裡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
小紅和小麗穿過花海走過來,三人的手在琴蓋上方緊緊相握,掌心的溫度混著花香和琴木的氣息,像握住了一整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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