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膜邊緣泛起的紅痕尚未褪去,許羽柒已抬手將左袖整個撕下,擲入案旁火盆。薄如蟬翼的藥膜在火焰中蜷曲成灰,一縷青煙升起,隨即被屋內流動的氣流卷散。
她盯著自己裸露的小臂,皮膚上殘留的紋路正緩緩消退,像是退潮後沙地上的刻痕。
“金絲引?”她低聲問。
羅景馳站在三步之外,手中捧著剛從地宮送來的驗毒簡報:“是。影嗅盤捕捉到的信號波頻與鐵駝幫死士密信封印一致,每半個時辰激活一次,持續半柱香時間。它不是為了傳遞消息,而是……標記。”
“標記我。”許羽柒冷笑,“薑堰晨這是連最後一張底牌都按捺不住了。”
她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落在西漠方向,順著三條商道一路劃向南六州腹地。
“他以為我在防他,其實我在等他。”
羅景馳抬頭:“您早料到他會動用隱盟?”
“一個快被逼上絕路的人,不會隻靠血契陣掙紮。”她收回手,踱回案前,“他會找錢,找能翻盤的資本。而他知道,我能斷他生路,就一定留了反製的口子——所以他要賭一把,賭我設的漏洞是真的。”
她說完,提筆寫下一道令箋:“傳令東門稽查房,把那十七人裡沒帶毒的十二個放出去,每人發五兩銀,說是‘誤拘補償’。讓他們走時,帶上祥鶴樓新一季度的貨單樣本。”
羅景馳一怔:“您是要讓他們把消息帶回去?”
“不隻是消息。”她唇角微揚,“是誘餌。薑堰晨現在最缺什麼?不是人,不是勢,是現金流。他需要一場‘市場複蘇’的假象來拉攏殘部、穩住軍心。我會給他這個夢,再親手掐滅。”
羅景馳領命而去。
不到兩個時辰,第一批回報便送到了案前。
三家西漠錢莊——天元、通彙、利昌——已於昨夜秘密開啟“宗族抵押專案”,接受威虎門名下七處祖宅地契、兩座靈脈礦權作為擔保,合計放出銀票三百二十萬兩。資金流向極為隱蔽,分作十二批通過地下錢莊注入南六州三大交易坊。
許羽柒看完,將簡報輕輕擱在燭火上方。紙頁邊緣焦黃卷起,火苗舔舐著“三百二十萬”幾個字,一點點將其吞沒。
她喚來執事:“即刻啟動‘倒市閘’。放出風聲,就說祥鶴樓即將重啟北線貿易,七大空殼商號將在三日內公布新季度營收賬冊——記得,賬麵利潤要漂亮。”
執事應聲欲退,又被她叫住。
“另外,在黑市找幾個嘴快的掮客,散布一條消息:威虎門已與皇商會談,有望拿下鹽鐵專營特許令。越離譜越好,但要有鼻子有眼。”
“是。”
堂內重歸安靜。
許羽柒端起茶盞,吹了口氣。茶麵漣漪微蕩,映出她半張臉。
這一夜,南六州各大交易坊燈火未熄。
天元錢莊派駐南陵的掌櫃在子時三刻收到密報:祥鶴樓旗下“雲錦布行”賬麵顯示,上月純利增長四倍,庫存清空;“百味齋”宣布擴招廚工三十人,日采鮮貨量翻番;“瑞豐典當”一夜收押珍品二十七件,估價超百萬。
消息像野火燎原。
次日清晨,威虎門控製的十餘家商號開始瘋狂掃貨。
糧、鹽、鐵器、藥材,凡是能囤的,一律高價搶購。短短半日,南陵米價暴漲三倍,鐵器市價翻兩番。不少中小商戶見狀跟風,生怕錯過這波“複興行情”。
而就在第三日黎明,祥鶴樓七大商號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布公告:
“因上遊斷供,所有業務暫停運營,恢複時間另行通知。”
坊市瞬間崩塌。
那些連夜加價進貨的商戶傻了眼。買進的糧食堆在倉裡,沒人敢接手;高價屯下的鐵料成了廢鐵;更有甚者,剛借了高利貸押注市場反彈,轉眼就血本無歸。
恐慌蔓延。
短短一日之內,物價雪崩式下跌。百姓擠兌、商鋪倒閉、錢莊擠兌接連爆發。威虎門投入的三百多萬兩白銀,如同石沉大海,非但沒能撬動市場,反而被洶湧的拋售潮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