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然後是意識如同沉船般緩緩上浮。
首先恢複的是聽覺。周圍的聲音不再是那種隔著水膜的模糊嗡鳴，而是變得異常清晰：隔壁櫃台還在不厭其煩地循環著《愛的供養》，遠處傳來討價還價的爭吵，還有……肥彪那粗嘎的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喂……喂！小子！你他媽彆裝死啊！老子可沒碰你！”
“彪哥，他……他好像真暈了？流了不少血……”一個馬仔的聲音有些發虛。
“媽的，真晦氣！”肥彪啐了一口，“為這點錢出人命可就虧大了！走走走！算這小子走運，再寬限他兩天！”
腳步聲倉促遠去。
林燁艱難地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蒙著灰塵的舊燈管，然後是玻璃櫃台上那攤已經有些發暗的血跡。
手背傳來陣陣鈍痛。
但他完全顧不上這些。
他的大腦，仿佛經曆了一場徹底的洗禮和重構。
世界在他眼中變得截然不同。每一種聲音，每一絲光線，似乎都被分解成了更基礎的信息流。而最讓他震撼的，是他的腦海深處。
那裡不再空蕩，也不再是散亂模糊的記憶片段。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無比龐大、井然有序、散發著微光的……圖書館？
不，用圖書館來形容甚至有些狹隘。那更像是一個浩瀚無垠的信息宇宙，無數閃爍著柔和光芒的書架整齊排列，延伸至意識無法窮儘的遠方。書架上分門彆類地存放著並非實體書籍，而是由純粹信息流構成的“知識光團”。
他的意念微微一動，靠近其中一個標記著【神經網絡·2022】的區域。
轟！
龐大的信息瞬間湧入：卷積神經網絡n）的優化算法、循環神經網絡rnn）的變體結構、transforer模型的核心代碼、還有無數他曾在實驗室裡嘔心瀝血研究的……關於腦電信號模式識彆與解碼的前沿論文！每一個公式，每一行代碼，都清晰得如同剛剛才編寫完成！
他的意念又掃向另一個標記著【腦機接口·硬件設計】的區域。
三維立體結構圖瞬間展開：高密度微電極陣列的排布方案、低功耗生物信號采集asic芯片的設計藍圖、抗乾擾濾波電路的優化參數、甚至還有幾種基於新型材料的柔性基底構想……這些遠超時代的技術，此刻就像小學生課本一樣任他翻閱！
還有【嵌入式係統優化】、【傳感器融合算法】、【無線通信協議】……無數個領域，無數超越2011年科技水平十年甚至更久的知識，就這樣安靜地、磅礴地存在於他的意識裡，等待著他的召喚。
【超維記憶庫】！
這個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他心中。
狂喜！如同海嘯般的狂喜瞬間衝垮了之前的絕望和屈辱！老天爺給他的不是恩賜，而是他媽的是一座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金礦！
他試圖去調動一段關於“稀疏電機編碼”的複雜算法，想要看得更仔細些。然而，一陣尖銳的刺痛猛地紮進他的太陽穴，仿佛有根鋼針在顱內攪動！
“呃……”他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哼，臉色瞬間蒼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浩瀚的信息宇宙也微微波動了一下，變得有些模糊。
林燁立刻停止了深入調取的企圖，刺痛感才緩緩消退。
他明白了。這【超維記憶庫】並非可以無限製使用的。以他目前的精神狀態和這具未經強化的大腦，過度調用這些超越時代的知識，會帶來巨大的負荷甚至反噬。
這是一個強大的金手指，但也是一個需要謹慎使用、甚至需要“升級”才能完全駕馭的外掛。
狂潮般的喜悅逐漸退去，林燁掙紮著坐起身，靠在冰冷的櫃台壁上，大口喘著氣。
血液的腥味和電子城特有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刺激著他的鼻腔，無比真實地提醒著他所處的環境——2011年，華光電子城，他仍是一無所有、負債累累的林燁。
重生了，帶著未來的記憶和知識，但這並不意味著立刻就能呼風喚雨。
啟動資金？那五十三塊五毛？恐怕連像樣的實驗元件都買不起幾顆。
人脈？除了來催租的肥彪和剛剛甩了他的劉倩，還有那個看似仗義實則精明的鄰居吳坤，他誰也不認識。
設備？隻有一把破烙鐵，一個萬用表，還有這滿櫃台彆人淘汰下來的電子垃圾。
任何一個創業者都知道，空有idea和技術，沒有初始資源，一切都是空中樓閣。
但是……
林燁的目光緩緩掃過這嘈雜、混亂、甚至有些肮臟的華光電子城。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絕望和麻木，而是像最精密的掃描儀，重新審視著這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