筏子跟喝醉了酒似的在漆黑的海麵上亂竄，後麵拖著幾十條慘綠色的“鬼燈籠”，那景象，能把人膽汁嚇出來。魚群撞在木頭和塑料瓶上的“咚咚”聲，比催命符還瘮人。
“媽的！沒完沒了了！”陳威一邊掄著木板拚命劃水，一邊破口大罵，冷汗混著海水流進眼睛，澀得生疼。他剛得來的多功能鉗屁用沒有，總不能下水跟這幫玩意兒肉搏。
李娜和聶思思也拚儘全力，手掌被粗糙的木板邊緣磨出了血口子。蔣甜甜被聶思思死死護在懷裡，小臉埋在大人濕透的衣服裡，嚇得不敢出聲。
王超心臟跳得跟打鼓一樣，腦子卻在瘋狂運轉。光跑不是辦法，筏子速度根本甩不掉這些靈活的鬼東西。得想辦法讓它們怕，或者……讓它們對彆的東西感興趣。
“光！它們趨光！”李娜突然喊道，她注意到那些魚頭頂的發光肉瘤，以及它們對移動物體和筏子本身微弱反光的敏感。
王超瞬間明白了。他猛地想起從信號塔裡帶出來的那個小手電筒和幾節同樣老掉牙的電池！
“李娜！把手電和電池拿出來！”王超吼道，手上劃水的動作不敢停，“陳威，找根長點的繩子！快！”
李娜立刻在顛簸中翻找工具筐，摸出了那個金屬手電筒和用油紙包著的電池。陳威則手忙腳亂地解下一段綁泡沫板的尼龍繩。
王超接過手電，飛快地裝上電池。幸運的是，手電居然亮了！雖然光線昏黃，在這無邊黑暗中卻像個小太陽。
“綁上！扔遠點！”王超把亮著的手電遞給陳威。
陳威立刻用繩子一頭死死捆住手電筒，然後使出吃奶的力氣，掄圓了胳膊，將這隻發光的“誘餌”朝著與筏子航向垂直的、遠處的黑暗海麵猛地扔了出去！
手電劃出一道昏黃的弧線，“噗通”一聲落在幾十米外的水裡，沉下去一截，但光線頑強地穿透渾濁的海水，形成一個晃動的光斑。
奇跡發生了！
那些死咬著筏子不放的發光怪魚，像是瞬間被按下了切換鍵，幾乎同時調轉方向，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齊刷刷地朝著遠處水下的那點光亮蜂擁而去！慘綠色的光點迅速遠離，在水下聚攏，圍繞著那沉浮的手電瘋狂打轉、衝撞。
筏子周圍的壓力驟減！
“有用！快劃！”王超不敢耽擱，誰知道那手電能吸引它們多久。
幾人顧不上疲憊，再次爆發出力量，操縱著筏子朝著相反方向拚命劃去，直到後方那團混亂的綠色光點徹底消失在黑暗中，才敢稍微放緩速度，癱在筏子上，隻剩下大口喘氣的力氣。
“手電……沒了……”陳威喘著粗氣，有點心疼。
“命保住了就行。”王超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水，心臟還在咚咚狂跳。這次危機，再次印證了這片海域的詭異和危險，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萬劫不複。
驚魂稍定，疲憊和寒意如同潮水般湧來。幾個人渾身濕透，在帶著腥味的海風吹拂下冷得直打哆嗦。蔣甜甜開始小聲咳嗽。
王超強打精神，讓大家換上從信號塔找到的、雖然老舊但相對乾燥的橙色工裝。又把那本厚重的《設備維護日誌及緊急聯絡規程》拿出來，小心地攤在相對乾燥的防水布上晾著。裡麵的信息，或許比那幾塊壓縮餅乾和幾瓶水更重要。
李娜給每人分了一小塊壓縮餅乾和幾小口純淨水。餅乾硬得像石頭，得含在嘴裡好久才能軟化，味道也談不上好，但那股實實在在的糧食滋味和能量補充，還是讓幾乎耗儘體力的眾人恢複了一絲生氣。
“接下來咋辦？超哥。”陳威啃著餅乾，含混不清地問，“信號塔也探完了，除了這點東西，屁也沒撈著，還惹一身騷。”他指的是那些發光怪魚。
王超沒說話，目光落在那本攤開的日誌上。他翻到那片帶有汙漬和警告的最後一頁，又往前翻看著那些枯燥的運行記錄和偶爾出現的、關於“信號接收”、“異常乾擾”、“能源波動”的隻言片語。
“塔本身，就是信息。”王超緩緩開口，“它還在運作，或者說，曾經試圖運作。它在監聽，或者發送什麼。那個求救信號……可能不是給我們看的。”
“啥意思？”陳威沒明白。
李娜若有所思：“王超是說，那個信號可能是一個……陷阱程序？或者，是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發出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像我們這樣的‘幸存者’上鉤？”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不寒而栗。
“那……那漂流瓶地圖，指向這塔，豈不是……”聶思思聲音發抖。
“可能是個警告。”王超看著遠方黑暗的海麵，“也可能……是指引我們看到這個警告。”
他收起日誌，小心包好。線索似乎又斷了，或者說，指向了更深的迷霧。
“我們不能停。”王超站起身，感受著海風和微弱的海流，“繼續記錄，繼續觀察。既然有人留下漂流瓶，有信號塔在運作，說明這片海上，不止我們。總能找到其他線索，或者其他……相對安全的地方。”
短暫的休整後，他們再次起航。這一次，沒有了明確的地標，隻能依靠星辰偶爾能透過汙染物看到幾顆）和李娜對洋流的粗略判斷，選擇一個方向堅定地漂下去。
白天，他們輪流值守，捕魚，收集雨水，記錄日誌。晚上，則加倍警惕，提防著任何可能的光點或異常聲響。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負責了望的“長尾巴”發出了一聲與往常不同的、帶著疑惑的鳴叫。它指向左舷前方遠處。
眾人望去，隻見在海天相接處，出現了一片朦朧的、不同於垃圾山黑色輪廓的……綠色？
不是那種腐爛水草的暗綠，也不是毒藤的詭異深紫，而是一種……生機勃勃的、鮮亮的翠綠色！像是一小片……漂浮的森林？
在這片死亡之海中，出現如此鮮豔的綠色，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一種更加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那是什麼？
王超眯起眼睛，心中警鈴大作。
在這片吞噬一切生機的汙濁之海上，任何不合常理的“生機”，都可能隱藏著比巨螯和怪魚更加致命的危險。
第一百五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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