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風卷著沙礫,像無數把小刀刮過殖民軍的帳篷。喬治上校攥著最後半壺渾濁的水,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是他作為指揮官的“特權”,而帳篷外,士兵們正為了一小捧帶著苦味的沙泉爭吵,拳頭砸在頭盔上的悶響混著咒罵聲,像鈍器敲打著他緊繃的神經。
“上校,西側哨兵來報,昨晚又跑了七個!”副官臉色灰敗地掀簾進來,軍靴上沾著乾涸的血漬,“他們把最後兩匹駱駝也牽走了,說是要往綠洲方向逃。”
喬治將水壺重重砸在案幾上,渾濁的水濺出幾滴,在地圖上暈開深色的痕跡。他盯著那片被標記為“無水區”的荒漠,喉結滾動著咽下乾澀的唾沫:“追!讓機槍班去追!告訴他們,逃兵格殺勿論!”
副官沒動,嘴唇囁嚅著:“機槍班……隻剩三發子彈了。而且弟兄們都在罵,說您把他們騙進了死路——”
“閉嘴!”喬治猛地起身,腰間的佩劍撞在皮帶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我們是帝國軍隊!不是一群隻會抱怨的懦夫!”話雖如此,他自己也清楚,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自十日前陷入漢軍的襲擾圈,他們就沒喝過一口乾淨水,沒吃過一塊完整的壓縮餅乾。
一、毒泉與空窖
“水!這裡有水!”清晨的呼喊曾讓殖民軍燃起希望。當士兵們瘋擁到那處被漢軍“遺漏”的沙泉時,沒人注意到泉邊散落的幾株紫色毒草——那是漢軍特意移栽的“醉馬草”,少量混入水源,不會致命,卻能讓人上吐下瀉,虛弱無力。
最先喝水的是傷兵。正午時分,帳篷區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嘔吐聲,原本就發炎的傷口被排泄物汙染,潰爛速度陡然加快。軍醫跪在地上翻找藥箱,卻發現僅剩的幾瓶消毒劑早被烈日曬得變質,瓶身燙得能煎雞蛋。
“上校!糧倉也空了!”另一個士兵連滾帶爬地進來,手裡舉著空蕩蕩的麻袋,“昨天還剩半袋的麵粉,夜裡被老鼠啃光了,連麻袋都被拖進了沙洞!”
喬治衝出帳篷,果然看見糧窖的木板被啃出大洞,地上散落著幾撮發黴的麵粉。他俯身抓起一把,指尖觸到的卻是黏膩的沙土——漢軍早就掏空了糧窖,連底層的泥土都混了沙礫,根本無法食用。
“是陷阱……全是陷阱!”一個老兵癱坐在沙地上,步槍摔在一邊,“從我們踏入這片荒漠開始,每一步都踩在他們的算計裡!”
二、突圍如撞牆
“今晚突圍!”喬治在臨時召集的軍官會議上拍了桌子,油燈的火苗被氣流衝得劇烈搖晃,映著眾人蠟黃的臉,“集中所有能動的人,朝東南方衝擊,那裡是漢軍防線最薄弱的缺口!”
他沒說的是,這個“缺口”是漢軍故意露出的。當殖民軍趁著夜色集結,拖著傷兵、扛著僅剩的武器摸向東南方時,迎接他們的不是開闊的逃生路,而是深達丈餘的暗壕。
“噗通”“噗通”的墜落聲接連響起,走在前麵的士兵像下餃子般掉進壕溝,慘叫聲瞬間撕破夜空。漢軍伏兵立刻點燃火把,照亮了溝底掙紮的身影——壕壁被打磨得異常光滑,爬上來的人剛露出腦袋,就被頂上的長矛刺穿喉嚨。
“射擊!快射擊!”喬治揮舞著佩劍嘶吼,可士兵們的步槍大多卡殼——連日風沙早已磨壞了槍管,好不容易打響的幾槍,子彈也因乾燥的空氣嚴重偏移,隻在沙丘上濺起零星的沙礫。
漢軍的反擊精準而高效。他們不靠近,隻在沙丘後放冷箭、扔土製炸藥包。那些用陶罐裝著火藥和碎石的“炸彈”威力不大,卻能炸開漫天沙塵,讓殖民軍看不清方向。更可怕的是他們的呐喊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時而像在東邊,時而像在西邊,仿佛有千軍萬馬。
“撤退!撤退!”喬治看著身邊的士兵一個個倒下,終於認清了現實。當他們連滾帶爬退回營地時,清點人數發現,原本三百人的突圍隊伍,隻剩下不到八十人,連最精銳的護衛隊都折損了一半。
三、怨聲與逃兵
“我們要回家!”第二天清晨,一群士兵圍在喬治的帳篷外,舉著空水壺高喊,“憑什麼讓我們死在這裡?”
一個瘦得隻剩皮包骨的年輕士兵衝出人群,指著喬治的鼻子罵道:“你說過三天就能拿下華夏城!可現在呢?我們連口水都喝不上!我弟弟昨天渴死了,他才十七歲!”
喬治拔槍對準天空射擊,槍聲卻嘶啞得像破鑼:“誰敢再鬨,軍法處置!”
可沒人再怕他。一個老兵慢悠悠地說:“軍法?軍法能變出麵包和水嗎?我聽說,昨天逃出去的人,有幾個被漢軍抓了,反而給了水和乾糧,讓他們回家了——”
“真的?”立刻有人追問。
“我親眼看見的!”老兵指向西方,“漢軍的哨兵說了,隻要放下武器,就能走,不殺俘虜!”
騷動像野火般蔓延。當天下午,又有二十多人消失,這次他們沒牽駱駝,隻帶走了自己的水壺和傷藥。喬治派去追擊的人回來報告:“他們……他們跪在漢軍的防線前,把槍拆了扔在地上,漢軍真的放他們過去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帳篷裡,喬治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紅叉——那是被標記的陣亡和逃兵位置。十日前還雄赳赳的五千大軍,如今隻剩不到兩百人,其中能戰鬥的不足五十。傷兵的呻吟、士兵的咒罵、遠處漢軍隱約的號角聲,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他困在中央。
“上校,”副官突然指向遠處,聲音發顫,“您看……”
喬治抬頭,隻見東方的沙丘上,升起了漢軍的旗幟。不是作戰的黑旗,而是一麵繡著“降”字的白旗,旗下站著幾個漢軍士兵,正用擴音筒喊話,說的竟是流利的帝國語言:
“殖民軍的弟兄們,放下武器吧!我們有乾淨的水和食物,保證你們的安全!”
聲音被風吹得很遠,清晰地落在每個殖民軍耳中。有人開始放下步槍,有人解開了綁腿,甚至有人朝著白旗的方向挪動腳步。喬治舉槍想要射擊,卻發現手指因為脫水而僵硬,根本扣不動扳機。
四、死局
夜幕降臨時,最後一批士兵也走了。帳篷區隻剩下喬治和幾個死忠的軍官,還有滿地的垃圾、血跡和潰爛的傷兵。遠處的漢軍沒有進攻,隻是靜靜地守著,像一群耐心的獵手,等待獵物耗儘最後一絲力氣。
喬治癱坐在沙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和他剛來時看到的一樣亮,卻再也照不亮逃生的路。他終於明白,漢軍從沒想過正麵決戰,他們用十幾天的時間,一點點抽走了士兵的體力、希望和忠誠,用乾渴、饑餓和絕望,織成了一張無形的網。
“上校,水……”副官遞過一塊凝結著露水的布,那是他清晨在草葉上收集的,隻有指甲蓋大小。
喬治接過布,貼在乾裂的嘴唇上,嘗到了一絲苦澀的濕意。他想起出發前,總督拍著他的肩膀說:“拿下華夏城,你就是將軍。”可現在,他連一杯乾淨的水都得不到。
遠處的白旗依舊飄揚,漢軍的歌聲隱約傳來,那是一首溫柔的民謠,像母親的手輕輕拍著人的後背。喬治閉上眼睛,第一次感到如此徹底的疲憊——這場仗,他輸了,輸得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
荒漠的風還在吹,卷起沙礫,掩埋著散落的槍支和褪色的軍旗。殖民軍的軍心,早已像那些被渴死的駱駝,在乾涸的土地上,徹底散了架。
喜歡穿越1858年的澳洲請大家收藏:()穿越1858年的澳洲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