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貨艙頂上的鐵格柵，投下幾道歪斜的光柱，光柱裡浮動的塵埃突然被一陣急促的皮靴聲攪亂。殖民者的怒吼像炸雷般滾進艙內：“兩個弟兄不見了！把這些黃皮豬都給我叫起來！挨個搜！”
十幾個殖民者端著槍衝了進來，皮靴踹翻了角落裡的木箱，鐵器碰撞聲、嗬斥聲混在一起，驚得華工們縮成一團。為首的殖民者是個獨眼龍，瞎掉的左眼蓋著塊黑布，此刻正用僅剩的右眼凶狠地掃過人群，手裡的皮鞭在掌心啪嗒作響。
“搜！仔細搜！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出來！”獨眼龍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疼，幾個殖民者立刻撲向華工們蜷縮的角落，粗暴地拽起這個，推倒那個，翻查著破舊的行囊。
天宇與趙虎交換了個眼神，悄悄往人群後縮了縮——昨夜藏在廢料堆的兩個殖民者還沒處理，若是被翻出來，怕是立刻就會血濺當場。阿牛兄妹緊緊跟著天宇，少女的指甲幾乎掐進哥哥的胳膊，卻咬著唇沒敢作聲。
混亂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華工沒站穩，踉蹌著撞到了獨眼龍。獨眼龍本就窩火，當即轉身，皮鞭帶著風聲抽了過去：“老東西！敢撞老子！”
“住手！”
天宇往前邁了一步，正好擋在老華工身前。皮鞭擦著他的肩頭掃過，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他強忍著沒皺眉，用剛學的幾句蹩腳外語開口：“長官……他……不是故意的，年紀大了，腿……不利索。”
獨眼龍眯起獨眼，上下打量著天宇，眼神像在掂量貨物：“你會說洋文？”他皮鞭一指老華工，“這老東西剛才瞪我，你說，該怎麼罰？”
周圍的華工都屏住了呼吸，阿牛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昨夜藏人的事他也知情，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趙虎悄悄往獨眼龍身後挪了兩步，手按在腰間的短刀上，隻要天宇一聲令下，他能瞬間捂住這殖民者的嘴。
天宇臉上堆起幾分刻意的謙卑，從懷裡摸出個東西遞過去——那是塊磨得光亮的銅煙鍋，是他昨夜讓阿牛從廢料堆裡撿的，擦乾淨倒像個物件。“長官，小小心意。”他用外語混著手勢，“老丈……是我同鄉，家裡還有孫子等著喂飯，您大人有大量，饒他這遭？”
獨眼龍接過煙鍋，掂量了兩下，黑布下的嘴角撇了撇：“算你識相。”他忽然話鋒一轉，皮鞭指向人群深處，“不過人丟了，總得出氣！把那個瘦猴拖出來！”
幾個殖民者立刻撲向縮在角落的少年，那少年不過十三四歲，嚇得渾身發抖，正是昨夜幫著搬木箱掩人的華工之一。阿牛猛地抬頭，剛要說話，被天宇按住了胳膊。
天宇往前走了半步，聲音比剛才沉了些：“長官，他……他還小，不懂事。要不……我替他受這幾鞭？”他故意挺了挺胸，露出肩頭被皮鞭掃過的紅痕，“剛才撞了您的人，我也有錯。”
獨眼龍愣了愣，似乎沒料到有人會主動替人受罰。他打量著天宇身上那件雖舊卻乾淨的長衫，又看了看他坦然的眼神，忽然嗤笑一聲：“有意思。行，就罰你十鞭！讓這些黃皮豬看看，衝撞老子的下場！”
趙虎的手在袖中攥出了血痕，阿牛急得要衝上來，都被天宇用眼神按住。他轉過身，背對著獨眼龍，聲音平靜地對身後的華工們說：“彆怕，幾下就過去了。”
皮鞭帶著破空聲落下，第一鞭抽在背上，布料瞬間裂開，火辣辣的疼順著脊梁骨竄上來。天宇咬著牙沒出聲，汗水卻順著額角往下淌。第二鞭、第三鞭……每一下都像有火在燒，他眼前漸漸發黑，卻死死盯著人群裡阿牛緊抿的唇、少女泛紅的眼，還有老華工顫抖的手。
直到第十鞭落下，他幾乎站不住，卻還是挺直了脊背。獨眼龍似乎打累了，啐了口唾沫：“晦氣！接著搜！”
殖民者們罵罵咧咧地往深處走去，離廢料堆越來越近。天宇扶著牆喘著氣，對趙虎使了個眼色——不能再等了。趙虎會意，悄悄碰了碰阿牛，阿牛立刻捂著肚子蹲下身：“哎喲……肚子疼得厲害……”
幾個華工連忙圍過去，故意擋住了殖民者的路。混亂中，趙虎如狸貓般竄進廢料堆後的陰影，天宇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忍著劇痛低聲道：“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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