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將布袋裡的黑麵包和半袋麵粉倒在木板上時，蒸騰的熱氣混著麥香瞬間驅散了棚屋的黴味。五個麵黃肌瘦的華工直勾勾盯著食物，喉嚨滾動的聲音在寂靜裡格外清晰——他們是聯盟的核心，老周、王虎、劉鐵匠，還有兩個負責望風的年輕人，最近三天全靠啃樹皮和野草度日。
“分著吃。”天宇拿起最大的一塊麵包，掰成兩半，將大半遞給老周，“您先墊墊，藥草還得靠您熬。”老周接過麵包時手都在抖，他原本是鎮上的郎中，被抓來挖礦後藥箱早被搶空，昨天咳得直不起腰，此刻咬下一口麵包，眼淚差點跟著麵包屑掉下來。
王虎和劉鐵匠分到的麵包帶著焦邊，卻吃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劉鐵匠三口兩口咽下食物，抹了把嘴就往棚屋角落走——那裡藏著他偷偷攢的碎鐵屑，打算趁著夜色打把趁手的小鎬頭。王虎則把自己的半塊麵包掰了些給兩個年輕人，看著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粗聲道：“慢點吃，沒人搶，以後有天宇在，餓不著咱們。”
天宇沒說話，正用石塊碾碎麵粉裡的麩皮。他知道這點食物不夠，卻足以讓大家撐過今晚。果然，老周吃完麵包，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他白天在山林裡采的草藥：“這是治咳嗽的紫蘇，那是消炎的蒲公英，剛才趁放風時煮了些，你們分著喝。”褐色的藥湯盛在豁口的陶碗裡，苦澀的氣味彌漫開來，卻沒人皺眉——對他們來說，不生病就是最大的本錢。
深夜的山林比礦洞更安靜，隻有蟲鳴和腳步踩過落葉的輕響。天宇將聯盟分成兩批：王虎帶兩人守在礦洞附近，用劉鐵匠新打的小鎬頭清理表層碎石；他自己則帶著老周和另一個年輕人往更深的山穀走，那裡的土壤泛著淡金色，是白天觀察到的黃金富集區。
“注意草根下的土，”天宇用樹枝撥開腐葉，露出下麵濕潤的黑土，“含金子的地方，土粒會比周圍重，捏起來發沉。”老周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土，在月光下搓了搓，果然有幾粒閃著微光的細沙留在指腹——那是最細小的金粒。
“好家夥！”老周壓低聲音驚歎，“比礦洞裡的成色純多了。”
天宇點點頭，將金砂掃進鹿皮袋：“礦洞被監工盯著，挖多少都得上交，隻有這裡的才真正算咱們自己的。”他看了眼腕表——這是從一個偷懶的監工那裡“借”來的，“再挖半個時辰換班，王虎他們該等急了。”
回程時路過一片鬆林，忽然聽到前方有窸窣響動。天宇立刻按住腰間的短刀，卻見兩個黑影從樹後鑽出來，手裡捧著個布包，正是白天總往他們棚屋瞟的兩個華工，一個叫阿明，懂礦石鑒定；一個叫石頭，據說能憑手感判斷礦脈走向。
“天宇哥，”阿明把布包遞過來，裡麵是幾塊棱角分明的礦石，“我們……我們想加入。剛才在山那邊看到你們挖的金砂了，我們能幫上忙，阿明能看出哪片山有礦，我力氣大，能挖得快。”
石頭在一旁使勁點頭，手緊緊攥著鎬頭：“我們不想再被監工打罵了，聽說你們能分到麵包，還能自己攢金子……”
天宇看著他們凍裂的手和渴望的眼神，想起三天前自己餓得啃樹皮的樣子。他接過礦石，阿明立刻指著其中一塊說：“這是雲英岩，裡麵藏的金粒細，但成片分布，適合慢慢挖；那塊黑的是磁鐵礦，含金少，不過容易辨認，能省力氣。”
“明天開始跟著王虎學挖砂，”天宇把礦石還給他，“先試試，要是偷懶……”
“絕不偷懶！”兩人異口同聲，聲音在夜裡格外響亮。
回到棚屋時，天快亮了。劉鐵匠的小鎬頭已經打了五把，正用砂紙打磨刃口；王虎帶回的鹿皮袋鼓鼓囊囊，倒出來的金砂在晨光下閃著碎星般的光。天宇把新加入的兩人介紹給大家，老周忙著給他們熬藥湯，說山路濕寒，得先暖暖身子。
棚屋裡第一次有了熱氣——不止是麵包的餘溫，更是人心聚起來的暖意。天宇看著互相傳著藥碗的眾人，忽然覺得，改善處境的從來不是幾塊麵包或幾把金砂，而是攥緊彼此的手時，那股能扛過所有寒冬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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