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的晨霧還沒散儘,張武帶著六個派內弟子踏著露水趕到時,李鐵山正蹲在被撞壞的柵欄邊發愁。新補的木杆還沒紮穩,地上的血跡已凝成暗紅的冰碴,昨夜送糧到山口的礦工蹲在角落,手裡攥著根斷矛,指節泛白。
“林大人讓我帶弟兄們來守三天,”張武解下背上的樸刀,刀鞘上的銅環撞出清脆的響,“他說土著可能還會來,讓咱們彆用火器,先用手裡的家夥試試。”
李鐵山抬頭時,看見那六個弟子背上背著的不是火銃,而是清一色的硬木長矛,腰間彆著短斧,領頭的蘇文瑾手裡還提著張牛角弓。“不用火銃?”他急得直拍大腿,“那些土著看著野,石斧劈下來能碎骨頭,就這木矛……”
“師傅說,能不用殺招就彆用。”蘇文瑾將長矛往地上一頓,矛尖插進凍土半寸,“這些土著不是紅毛夷,沒那麼壞,隻是餓極了。真動了火銃,結下死仇,以後礦區永無寧日。”他指了指柵欄內側新挖的壕溝,“咱們先築防,他們要再闖,先用長矛逼退,實在不行……再說。”
弟子們手腳麻利,半個時辰就把柵欄加高了三尺,壕溝裡埋上削尖的木刺,最關鍵的糧倉周圍,用圓木搭了圈半人高的胸牆,剛好能露出長矛的尖。張武讓人在胸牆上鋪了層濕泥,“這樣石斧劈上來,能卸點力道”,又在遠處的樹梢上藏了兩個弟子,“看見影子就吹哨,彆等他們摸到跟前”。
日頭爬到頭頂時,了望的弟子突然吹起了竹哨,三聲短促的哨音在礦區上空回蕩——是南邊來了人。
張武趴在胸牆後望過去,隻見林子裡鑽出三十多個土著,比昨夜多了近一半。領頭的還是那個掛獸牙的漢子,隻是今天他手裡除了石斧,還多了麵藤牌,身後的土著們分了兩隊,一隊舉著木矛往前衝,一隊貓著腰往兩側的坡上繞,顯然是想包抄。
“分兩隊!”張武低喝,“蘇文瑾帶三人守正麵,我去堵側翼!”
話音未落,正麵的土著已經衝到了柵欄前。木矛像密林似的捅過來,撞在柵欄上發出“咚咚”的悶響。蘇文瑾指揮弟子們用長矛往外格,硬木矛杆相撞,發出“劈啪”的脆響,有個年輕弟子力氣不足,被對方的木矛震得後退半步,後腰撞在胸牆上,疼得齜牙咧嘴。
“沉住氣!”蘇文瑾的長矛突然從柵欄縫隙裡刺出,擦著領頭漢子的藤牌劃過,挑飛了他身後一個土著手裡的石斧。那土著愣了一下,被旁邊的弟子抓住機會,一矛捅在大腿上,慘叫著滾倒在地。
側翼的仗打得更險。張武帶著兩個弟子剛跑到坡下,就撞見五個土著舉著石斧衝下來。為首的是個矮壯漢子,石斧劈向張武的頭頂,風聲呼嘯得像要把人劈開。張武猛地矮身,樸刀貼著地皮掃過去,“哢嚓”一聲砍斷對方的腳踝,那漢子撲倒在地,石斧摔出老遠。
“彆追!守住坡!”張武喊住想往前衝的弟子。坡上的土著正往下扔石頭,拳頭大的石塊砸在胸牆上,濺起一片泥花。一個弟子沒躲及,額頭被砸中,鮮血瞬間流進眼睛裡,他胡亂抹了把,抓起長矛繼續往前捅,嘴裡吼著“彆想過去”。
正麵的土著見側翼受阻,攻勢更猛了。領頭的漢子突然發出一聲呼哨,土著們像潮水似的往後退了半步,緊接著,十多支火把扔了過來,落在柵欄邊的乾草上,“騰”地燃起火焰。
“不好!他們想燒柵欄!”李鐵山抄起水桶就往前衝,卻被蘇文瑾一把拉住。“澆水!”蘇文瑾喊著,指揮弟子們將胸牆後的水桶推倒,水流順著柵欄往下淌,剛好澆滅了剛燃起的火苗。
土著們的火把沒能得逞,反而因為後退露出了破綻。張武從側翼繞了過來,樸刀橫劈,砍斷了最前麵兩個土著的木矛,蘇文瑾的長矛緊隨其後,捅在他們的肩膀上。那領頭的漢子見勢不妙,又是一聲呼哨,土著們架起受傷的同伴,轉眼就縮回了林子裡,比來時還快。
礦區裡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火焰燃燒後的青煙和粗重的喘息聲。張武扶著額頭流血的弟子坐下,用布巾按住他的傷口,血很快浸透了布巾,紅得刺眼。“傷得重嗎?”他聲音發緊。
“沒事……”那弟子咧嘴想笑,卻疼得抽了口氣,“就是有點暈……”
蘇文瑾清點人數時,心一點點沉下去。除了額頭受傷的,還有兩個弟子被石斧劈中了胳膊,雖然沒傷著骨頭,但皮肉翻卷著,看著嚇人。柵欄被撞出三個缺口,胸牆塌了半截,最讓人心驚的是,地上那灘剛凝固的血跡,是弟子們自己的。
“還是用了火銃好。”李鐵山蹲在地上,看著斷成兩截的木矛,聲音悶得像打雷,“用這破木頭跟石斧拚,不是讓弟兄們送死嗎?”
張武沒接話。他望著林子裡隱約晃動的影子,那裡的土著肯定沒走遠,正盯著這邊的動靜。他想起天宇臨行前的話:“對付豺狼用刀,對付困獸用網,能留一線,就彆趕儘殺絕。”可這一線,是用弟兄們的血換來的。
蘇文瑾默默地給受傷的弟子包紮,布條勒得很緊,疼得弟子們直咬牙,卻沒人哼一聲。他從懷裡掏出個小瓷瓶,往傷口上撒著金瘡藥——這是派裡秘製的,止血快,但撒上去時像火燒一樣疼。
“明天……他們還會來嗎?”一個年輕弟子小聲問,聲音裡帶著後怕。
張武站起身,將斷矛撿起來,用樸刀削掉裂開的部分:“來不來,咱們都得守著。”他把削好的矛遞給那弟子,“把力氣養足了,明天他們再來,就用這矛告訴他們,咱們不好惹,但也沒趕儘殺絕。”
夕陽把礦區的影子拉得很長,受傷的弟子被抬回工棚,柵欄的缺口用新木杆補上,隻是那截染血的木杆被特意留了下來,像個沉默的提醒。張武坐在胸牆後,望著南邊的林子,手裡摩挲著那把沒出鞘的樸刀。
他知道,這場仗雖然擊退了土著,卻沒贏。那些藏在林子裡的眼睛,會記住今天的傷口,也會記住他們沒開火銃的猶豫。而明天太陽升起時,這裡或許會有新的衝突,或許會有暫時的平靜,但無論怎樣,礦區和土著之間那道看不見的界線,已經被血染紅了。
夜風吹過礦場,帶著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血腥味。張武把樸刀放在身邊,閉上眼睛,卻總想起那弟子額頭流下的血,紅得像團火,燒得他心口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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