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邊緣的臨時聚居地像片被遺忘的補丁,貼在灰蒙蒙的山坳裡。土坯房的牆皮剝落著,露出裡麵混雜著麥秸的泥土,屋頂的茅草被昨夜的暴雨泡得沉甸甸的,時不時往下滴水。天宇蹲在一間漏雨的棚屋前,手裡攥著塊粗布,正幫一個斷了指節的老礦工包紮傷口。
“慢點,大叔,忍一下。”他蘸著草藥汁的手指輕輕按住傷口周圍,老礦工疼得抽了口氣,額頭上沁出冷汗,卻還是咧著嘴笑:“不礙事,比被監工的鐵棍抽著舒坦多了。”
旁邊的木桌上,阿武正給幾個孩子分玉米餅,金黃的餅子冒著熱氣,孩子們搶得歡,嘴角沾著碎屑也顧不上擦。這是他們用昨天從礦場糧倉“借”來的玉米磨的麵——說是借,其實是拿回本該屬於礦工們的口糧。
“天宇哥,那邊又有人在嚼舌根了。”負責望風的小安跑了過來,眉頭擰成個疙瘩,“剛聽見幾個婆娘說,咱們是來搶地盤的,說您昨天帶的藥裡摻了東西,想讓大夥兒離不開咱們。”
天宇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頭望向聚居地另一頭。幾個裹著頭巾的婦女正湊在一起,眼神往這邊瞟,嘴裡嘰嘰喳喳的,聲音不大,卻能看出是在議論。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聽到類似的話了。
“隨他們說。”天宇繼續用布條纏緊老礦工的手指,打了個結實的結,“嘴長在彆人身上,咱們管不住,但手腳在自己身上,能做的事,就得做好。”
他剛站起身,就見聚居地入口一陣騷動。一個瘦高個男人舉著根木棍,站在土坡上嚷嚷:“大家彆信他們!這些外來人看著和善,其實跟礦主是一夥的!昨天礦主丟了玉米,今天他們就給咱們分餅子,這不是收買人心是什麼?等咱們放下戒心,他們就該把咱們賣到更遠的礦場去了!”
男人唾沫橫飛,身邊很快圍了幾個壯漢,都是平時跟監工走得近的人。人群裡開始竊竊私語,原本在領藥的幾個礦工猶豫著往後退,連剛才搶玉米餅最歡的孩子,也被母親拽回了懷裡。
“王老三,你這話有證據嗎?”阿武把最後一塊餅子塞進一個瘸腿少年手裡,沉下臉問道。王老三是礦場的“工頭狗”,平時幫監工盯人,拿點好處費,這會兒跳出來煽風點火,顯然是受人指使。
“證據?”王老三冷笑一聲,指著天宇帶來的藥箱,“這藥就是證據!誰知道裡麵是什麼鬼東西?上次礦主給咱們發的‘強身丸’,吃了之後渾身沒勁,還不是為了讓咱們更聽話?”
這話戳中了不少人的痛處,人群裡的議論聲更大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突然哭起來:“我男人就是吃了那丸子,現在連鋤頭都舉不動了……”
“所以咱們更該小心!”王老三趁熱打鐵,“這些人來路不明,帶著藥和吃的,不是沒安好心是什麼?”
天宇沒急著辯解,隻是轉身打開藥箱,把裡麵的草藥一一擺在木板上:“這是蒲公英,消炎的;這是艾草,能止血;這捆是薄荷,煮水喝能退燒。”他拿起一株開著小黃花的植物,“這是馬齒莧,你們地邊上到處都是,平時摘來炒菜吃,不也能治拉肚子嗎?”
幾個老婆婆湊過來,拿起馬齒莧聞了聞,點點頭:“這確實是好東西,去年我孫子拉痢疾,就是用這煮水喝好的。”
“藥裡有沒有東西,你們現在就可以找懂行的人來看。”天宇把草藥推到眾人麵前,“至於玉米餅,”他指了指旁邊一個正在記賬的華工,“李叔,把礦場的工資單念一下。”
李叔推了推老花鏡,清了清嗓子:“根據咱們找到的賬本,去年三個月,礦場欠咱們礦工的工資,折成玉米,正好是昨天咱們分的那些。也就是說,這些本就是大家該得的。”
賬本是阿武昨天潛入礦主辦公室找到的,上麵密密麻麻記著克扣的工資數,還蓋著礦場的紅章。幾個識字的礦工湊過去看,越看越氣,有人忍不住罵出聲:“狗娘養的,欠了這麼多!”
王老三的臉色有些發白,卻還嘴硬:“就算這樣,你們幫咱們,圖什麼?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圖你們能挺直腰杆做人。”天宇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圖你們不用再被鞭子抽,不用再吃摻沙子的口糧,不用看著孩子餓肚子。”
他剛說完,聚居地外突然傳來馬蹄聲,十幾匹快馬揚塵而來,為首的正是礦場的總監工,手裡揮舞著馬鞭,身後跟著二十多個打手,個個凶神惡煞。
“反了!反了!”總監工在馬上嘶吼,“一群賤民,竟敢私藏礦場的東西,還敢勾結外人!給我把人都抓起來,反抗者,格殺勿論!”
打手們翻身下馬,舉著棍棒衝向人群。聚居地的礦工們嚇得四散奔逃,孩子們的哭喊聲瞬間炸開。王老三和幾個跟班早就縮到了角落,瑟瑟發抖。
“住手!”天宇突然往前一步,張開雙臂擋在最前麵。阿武和幾個華工立刻站到他身邊,形成一道人牆,把老弱婦孺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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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麼東西?敢攔老子!”總監工策馬揚鞭,鞭子帶著風聲抽向天宇的臉。
天宇沒躲,阿武眼疾手快,抽出腰間的短棍格開鞭子,“啪”的一聲,短棍被抽斷成兩截。
“保護大家!”天宇吼了一聲,抓起身邊的木桌往打手堆裡推。木桌撞翻了兩個打手,卻被更多人圍了上來。阿武抄起牆角的扁擔,李叔抱著賬本往棚屋後麵跑——那是他們藏證據的地方。
混亂中,一個打手舉著鐵棍砸向旁邊的孩子,天宇猛地撲過去,用後背硬生生扛了一下,疼得他眼前發黑。
“天宇哥!”小安哭喊著撲過來,卻被打手一腳踹開。
就在這時,那個斷指的老礦工突然嘶吼著撲向打手,用沒受傷的手死死抱住對方的腿,“打我!彆碰孩子!”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礦工衝了上來,有的用鋤頭,有的用石塊,甚至有人直接用身體去撞。
總監工沒想到平時任打任罵的礦工敢反抗,一時慌了神。天宇忍著疼站起來,指著他喊道:“大家看清楚!誰才是真正要逼死咱們的人!”
他的後背火辣辣地疼,卻看得清楚,那些剛才還在猶豫的礦工,此刻正紅著眼和打手們廝打;那個抱著孩子的婦女,用石頭砸向了王老三,罵道:“都是你!差點害了大夥兒!”
混亂持續了半個多時辰,直到遠處傳來警笛聲——那是阿武提前安排的,一旦發生衝突就報官。總監工見勢不妙,帶著人倉皇逃竄,留下滿地狼藉。
老礦工扶著天宇坐下,眼眶通紅:“孩子,疼不疼?都怪我們,剛才還懷疑你……”
天宇咧嘴笑了笑,後背的疼似乎減輕了些:“不怪你們,是我們沒早點讓你們相信。”
旁邊的少年舉著塊沒吃完的玉米餅,遞到他麵前:“天宇哥,你吃。”
天宇接過來,咬了一大口,甜絲絲的玉米香混著泥土的氣息,在舌尖散開。他知道,謊言就像薄冰,看似堅硬,隻要願意用行動去敲,總會有裂開的一天。而此刻,聚居地的炊煙重新升起,孩子們又開始追逐打鬨,這煙火氣裡,藏著比任何語言都有力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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