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華夏屯的工地上就已經騰起了白霧,混著木屑和泥土的氣息,在晨光裡慢慢散開。天宇踩著露水往工地走,遠遠就聽見一陣爭執聲,順著聲音繞到木料堆後麵,正看見王鐵匠蹲在地上比劃,對麵的伊凡父親紅著臉擺手。
“不是俺強,”王鐵匠操著濃重的山東口音,手裡的鐵錘往地上一磕,火星濺起來,“這房梁得用榫卯!不用釘子,越壓越緊,管他東南西北風,穩當!”
伊凡父親舉著手裡的鐵卷尺,急得臉都漲紅了:“榫卯太慢!”他指著旁邊堆著的鐵皮桶,“用鐵釘!敲進去就完事,三天就能把頂子架起來!你看這圖紙,歐洲的房子都這麼蓋!”
兩人中間的地上攤著張圖紙,上麵用炭筆畫著兩種房梁結構:左邊是王鐵匠畫的榫卯節點,拐著複雜的彎;右邊是伊凡父親描的鐵釘固定示意圖,線條簡單直接。周圍圍了幾個工人,有華工幫著王鐵匠說話,也有歐洲移民替伊凡父親辯解,吵得像開了鍋。
“都彆吵了。”天宇走過去,撿起圖紙仔細看了看,“王師傅,榫卯確實穩,但你看這工期——”他指著圖紙角落的標記,“離寒潮來還有二十天,按榫卯的進度,怕是封不了頂。”
王鐵匠脖子一梗:“慢是慢點,但能住一輩子!鐵釘看著快,過幾年鏽了,房梁塌了咋辦?”
“那也不能用純鐵釘。”天宇轉向伊凡父親,“你看這木材,是山裡的硬雜木,釘子敲進去容易裂。”他蹲下身,在地上畫了個圖,“這樣,主梁用榫卯,省著用在關鍵處;次梁用鐵釘,但得先在木頭上鑽個小孔,再敲釘子,就不容易裂了。”
王鐵匠盯著地上的圖,手指在榫卯節點上敲了敲:“這麼著……倒也中。關鍵處不含糊,次要的地方省點力。”
伊凡父親也鬆了口氣,笑著拍了拍王鐵匠的肩膀:“行!聽你的!我讓孩子們去撿些碎石子,填在牆縫裡,防水!”
解決了房梁的爭議,工地重新忙活起來。華工們分成兩撥:王鐵匠帶一隊鑿榫卯,斧子鑿子敲得“叮叮當當”,木屑像雪花似的往下落;另一隊跟著陳老爹和泥,用的是當地的紅土,摻了碎麥秸,據說能防裂。歐洲移民們也沒閒著,伊凡帶著人在牆基外側挖排水溝,鐵鍬插進凍土的聲音又悶又沉;瑪莎的丈夫皮特領著幾個年輕人,正往預製好的土坯裡摻石灰,“這是我們老家的法子,下雨不滲水。”他一邊攪拌一邊解釋,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絡腮胡往下滴。
最熱鬨的是材料堆那邊。華工的媳婦們和歐洲的女人們湊在一起,正用玉米皮編草繩。張嬸教大家把草繩泡在桐油裡,“這樣編出來的繩子耐爛,綁房梁的時候用得上。”瑪莎學得快,手裡的草繩轉得飛快,她女兒莉娜則蹲在旁邊,把編好的草繩一圈圈盤起來,嘴裡數著“一、二、三……”,數到十就跑去告訴天宇:“天宇叔叔,我們編好十圈啦!”
晌午吃飯的時候,矛盾又冒了出來。華工們習慣蹲在地上,端著粗瓷大碗扒拉玉米糊糊;歐洲移民們則坐在自己帶來的折疊小凳上,用刀叉切著烤土豆。莉娜好奇地盯著華工手裡的筷子,小手在空裡比劃著,被瑪莎輕輕拍了下手背:“沒規矩。”
天宇看在眼裡,下午就讓人在工地邊搭了個長木桌,又用剩下的木板做了十幾條長凳。“以後吃飯都在這兒坐,”他拍了拍木桌,“華工弟兄們彆蹲了,涼著肚子;歐洲的弟兄們也彆總坐著小凳,這長凳寬敞,能多坐幾個人。”
王鐵匠第一個坐上去,晃了晃身子:“嘿,這玩意兒比蹲著地舒坦!”引得眾人一陣笑。皮特也拉著瑪莎坐過來,莉娜爬到長凳上,學著華工的樣子用手抓了塊窩頭,被瑪莎笑著搶下來,“用這個。”她拿起天宇遞來的筷子,笨拙地夾起塊鹹菜,雖然掉了好幾次,但眼裡滿是新奇。
過了十天,首批四間住房的框架終於立了起來。華工們的榫卯主梁穩穩地架在牆頭上,王鐵匠爬上去踩了踩,跺著腳喊:“結實!能跑馬!”歐洲移民們做的次梁也不差,皮特用錘子敲了敲釘子,“你聽這聲,瓷實著呢!”
封頂那天,天宇讓人在房梁上綁了紅布,還煮了一大鍋紅糖粥。華工們端著粥碗,用筷子挑著裡麵的紅棗;歐洲移民們學著用勺子舀,甜得眯起了眼。莉娜舉著碗跑到房梁下,仰著頭喊:“房子房子,快快長,長出好多窗戶讓我看星星!”
王鐵匠聽見了,哈哈大笑:“放心,明天就給你安窗戶!用咱們華工做的木格窗,糊上紙,透光!”
伊凡父親也笑著接話:“再裝上我們帶來的鐵插銷,刮風也吹不開!”
天宇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暖烘烘的。房梁上的紅布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一團跳動的火苗。他知道,這四間房子不隻是木頭和泥土堆起來的,裡麵藏著的,是敲在一起的釘子,是編在一起的草繩,是混在一起的石灰和紅土,還有那些慢慢湊到一塊兒的笑聲。
傍晚的時候,最後一根椽子被釘了上去。夕陽把房簷的影子拉得老長,華工和歐洲移民們肩並肩站在底下,看著漸漸成型的屋頂,誰也沒說話,但眼裡的光,比房梁上的紅布還亮。天宇掏出懷表看了看,離寒潮來還有九天,首批住房封頂了,這關,算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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