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一點點鋪滿華夏屯的屋頂。打穀場的油燈剛點亮,就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得搖晃起來。阿武翻身下馬時,皮靴上還沾著趕路的泥點,他懷裡緊緊抱著個油布包,帆布被汗水浸得發亮,老遠就喊:“批文到了!縣裡的批文到了!”
天宇正和陳老爹核對明天奠基的木料清單,聽見喊聲趕緊迎上去。油布包解開的瞬間,昏黃的燈光落在那張泛黃的麻紙上——“茲批複華夏屯升格為華夏鎮,隸屬邊境第三區管轄,鎮域範圍參照附圖,望即日出告,依規施政。”落款處蓋著鮮紅的官印,邊角還粘著封泥的碎屑。
“成了!”陳老爹的拐杖往地上一磕,聲音都發顫了,“咱們這巴掌大的地方,真成鎮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眨眼間傳遍了整個聚居地。華工們丟下手裡的刨子,歐洲移民們放下正在編的竹筐,連孩子們都舉著火把跑過來,打穀場瞬間擠滿了人。伊凡擠到最前麵,看著批文上的官印,用生硬的通用語問:“這意思是……以後咱們不用再看礦主的臉色了?”
“不止。”天宇將批文舉過頭頂,燈光照亮他眼裡的光,“成了鎮,就有自己的官府,有自己的規矩,孩子們能正經上學,買賣能光明正大做,誰也不能再隨便欺負咱們!”
人群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有人把草帽拋向空中,有人摟著肩膀跳起來,連平時最不苟言笑的王鐵匠,都咧著嘴露出了半截牙。直到天宇抬手示意安靜,喧鬨才漸漸平息。
“彆光顧著高興,”他清了清嗓子,“明天就要舉行立鎮儀式,縣裡會派官員來,咱們得把流程理順了。”他讓人搬來張長條桌,鋪上塊洗得發白的藍布,又從懷裡掏出張草圖,“儀式分三步:卯時迎賓,在鎮口搭個彩棚,陳老爹帶老人們去接;辰時講話,我代表鎮民致詞,再請縣太爺訓話;巳時揭牌,新做的‘華夏鎮’牌匾,得由縣太爺和咱們最年長的長輩一起揭開。”
“牌匾呢?”有人喊了一聲。
“早備著了!”王鐵匠轉身跑進木工房,不多時就和伊凡父親抬著塊黑漆木牌出來。木牌上,“華夏鎮”三個金字是華工裡的老秀才寫的,筆力遒勁,邊緣還刻著稻穗和葡萄的花紋——那是伊凡父親連夜雕的,和當初學堂梁上的圖案一脈相承。
“好!”人群裡又是一陣叫好,火把映著牌匾上的金字,每個人的臉都亮堂堂的。
天宇壓了壓手,繼續說:“還有件要緊事——鎮域範圍。”他展開隨批文送來的示意圖,鋪在長條桌上。圖紙用桑皮紙繪製,上麵用朱砂畫著邊界線,西至黑風口,東到蘆葦蕩,南抵亂石坡,北接老林溝,比原來的聚居地大了近三倍。圖上還標著紅圈:“鎮政府駐地”設在原監工石屋的位置,旁邊畫著口井,標注“共飲泉”;“學堂”“市集”“鐵匠鋪”的位置也一一標明,甚至連未來要修的兩條路都用虛線畫了出來。
“你們看,”天宇的手指沿著邊界線劃過,“這範圍裡,有咱們現在的住房,有能開墾的荒地,還有那片蘆葦蕩下的泉眼,以後引水灌溉、蓋房鋪路,都夠了。”他指著“市集”的位置,“這裡要蓋十二間鋪子,華工和歐洲弟兄各占一半,誰想做買賣,先去陳老爹那登記。”
“我要開個鐵匠鋪!”王鐵匠第一個喊道,“打農具、修鐵器,保證比礦場的強!”
“我想開個麵包房!”瑪莎的丈夫皮特也舉手,“我會做咱們老家的麥餅,也學了華工的玉米窩窩,肯定有人買!”
討論聲像潮水般湧來,有人說要開豆腐坊,有人說要種果樹,連平時沉默寡言的老秀才都捋著胡子說:“我來辦個私塾吧,不光教認字,還得教孩子們算賬目、辨草藥。”
天宇笑著點頭,等眾人說得差不多了,才又指向圖紙一角:“這裡要留塊空地,蓋個議事棚。以後不管是華工弟兄還是歐洲弟兄,有難處、有想法,都到這兒來說,咱們一起商量著辦。”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從屯到鎮,不隻是名字變了,是咱們得學著自己當家作主。”
陳老爹拄著拐杖走到圖紙前,用粗糙的手指在“鎮政府駐地”的紅圈上敲了敲:“天宇說得對。以前咱們是任人拿捏的礦工、佃農,現在是鎮民,得守規矩,更得有骨氣。誰要是敢在咱們的地界上欺負人,不管他是哪來的,咱們都得抱團把他趕出去!”
“對!”人群裡的響應聲震得油燈都晃了晃。
夜色漸深,籌備還在繼續。女人們去采野花,明天要插在彩棚上;男人們在鎮口平整土地,要讓縣太爺的馬走得穩當;孩子們則提著燈籠,在新劃的邊界線上跑來跑去,像在給土地描金邊。天宇和核心團隊成員留在打穀場,對著示意圖敲定最後的細節:誰負責引導官員,誰負責維持秩序,誰負責準備宴席——宴席很簡單,就是殺兩隻自己養的羊,配上華工種的土豆、歐洲移民種的蔬菜,熱熱鬨鬨湊一桌。
“都記清楚了?”天宇最後問了一遍,看著眾人點頭,才把示意圖仔細折好,放進貼身的布袋裡。他走出打穀場時,聽見木工房裡還在響——那是伊凡父親在給牌匾上的花紋上漆,王鐵匠在旁邊幫忙扶著,兩人時不時低聲說句什麼,笑聲順著窗戶縫飄出來,混著遠處的蟲鳴,格外動聽。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彩棚已經搭好了。野花插滿了棚簷,新鋪的石子路從鎮口一直延伸到打穀場,“華夏鎮”的牌匾被紅布蓋著,靜靜立在棚下。天宇站在彩棚前,望著漸漸亮起的天色,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沉了些,卻也踏實了些。
他知道,從“屯”到“鎮”,不隻是一塊牌匾的變化,是那些曾經散落的人,終於有了真正的根。而這根,會在這片土地上紮得越來越深,長出遮風擋雨的枝丫,長出熱熱鬨鬨的日子。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是縣裡的官員到了。天宇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人群,陳老爹和伊凡父親已經站在最前麵,老人們捋著胡子,孩子們捧著野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像在等一個嶄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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