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大廳的寂靜與基因庫的壯麗,如同暴風雨前虛假的寧靜。短暫的休整無法驅散身心累積的疲憊,更無法抵消彈藥與燃料肉眼可見消耗所帶來的焦慮。根據從大廳殘存終端機中破譯的零星結構圖,想要抵達疑似控製核心的區域,他們必須穿過一個被標記為“生物活性測試區a7”的區域。僅僅是這個編號,就足以讓所有人心頭蒙上陰影。
連接通道的大門早已鏽蝕卡死,隻能從一處邊緣殘留著乾涸粘液的破碎維修管道強行突入。當最後一名隊員從狹窄的管道滑出,雙腳落地的瞬間,一種粘膩、濕滑的觸感透過靴底傳來,隨之湧入鼻腔的,是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膩腐臭,仿佛成千上萬朵玫瑰在膿血中同時腐爛。
眼前的空間,徹底顛覆了他們對“設施”的認知。
這裡沒有冰冷的金屬牆壁,沒有規整的線路管道。取而代之的,是覆蓋了每一寸表麵像是活物般緩緩蠕動、增生的肉瘤狀組織。這些組織呈現出一種淤血般的暗紅色或膿黃色,表麵布滿了搏動著的粗大血管脈絡,發出低沉而整齊的“咚……咚……”聲,仿佛一個巨大而邪惡的心臟在共同跳動。地麵上,覆蓋著一層半透明不斷分泌著粘稠液體的厚厚生物膜,踩上去發出“噗嘰”的聲響,抬起腳時帶著拉絲,散發出強烈的酸性氣味,腐蝕著靴底的橡膠。空氣中飄蕩著之前見過的發光孢子,但在這裡,它們的光芒變得渾濁而充滿惡意。
這裡就是“畸變苗圃”——舊時代用於測試基因複蘇技術的實驗室,如今已徹底淪為“歸墟”力量滋生的溫床,一個孕育著失敗與扭曲的恐怖園圃。
“保持警惕!這裡的東西……不對勁!”李振邦壓低聲音,手中的步槍槍口警惕地掃過那些搏動的肉瘤。隊員們迅速組成防禦隊形,小心翼翼地在這片活著的土地上前進。
然而,他們的闖入,如同石子投入了粘稠的沼澤,瞬間驚醒了沉睡的噩夢。
四周的肉瘤組織開始劇烈地搏動,仿佛達到了某種高潮。緊接著,從那些粘滑的生物膜下,從肉瘤的裂縫中,從天花板上垂下猶如藤蔓般的壞死組織裡,無數扭曲的身影掙紮著、蠕動著、爬行著,顯露出了它們可憎的真容。
畸變體——這些由“搖籃”內未完全複蘇或已被“歸墟”徹底汙染的基因樣本,在失控能量環境下強行融合、突變而成的怪物,是生命藍圖被惡意塗改後的失敗品集合體。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仿佛是造物主在癲狂狀態下的隨手捏合:
有的像是將猛獸、爬行動物和人類屍骸用無形的線粗暴縫合而成的巨大拚接物,關節反向扭曲,多個頭顱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滴落著腐蝕性的唾液。
有的則是植物與血肉的恐怖融合,如同行走的荊棘叢,枝條由蒼白的骨骼和蠕動的肌肉纖維構成,頂端盛開著細密牙齒的“花朵”,噴灑著令人麻痹的花粉。
更有的乾脆就是一大團不斷溶解、又不斷重組的原生質團塊,沒有五官,沒有肢體,隻能依靠偽足般的凸起緩慢移動,所過之處留下冒著氣泡的酸性痕跡,並能將接觸到的一切有機物包括死去的同類)融合進自身。
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極度的不穩定和對外來生命體吞噬一切的攻擊本能!
“開火!”
李振邦的怒吼聲拉開了地獄之戰的序幕。
子彈宛如暴雨般傾瀉向湧來的畸變體浪潮!然而,效果遠不如預期。子彈打入那些縫合怪或血肉荊棘的身體,往往隻是濺起一蓬惡臭的粘液或打斷幾根枝條,它們晃動著,發出更加狂躁的嘶吼,繼續衝鋒,斷口處肉芽瘋狂蠕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再生,甚至有些被打碎的部件會被旁邊的其他畸變體迅速吸收,成為它們身體的一部分!
“打它們的核心!或者用範圍攻擊!”林薇一邊用配槍射擊著靠近的原生質團塊,一邊焦急地喊道,她的探測器根本無法在如此混亂的能量場和生物信號中定位所謂的“核心”。
戰鬥瞬間陷入極度混亂與惡心的境地。
“啊——!”一名位於側翼的戰士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一隻隱藏在肉瘤後麵形如放大多足昆蟲的畸變體,猛地噴射出一股墨綠色的粘稠液體,精準地命中了他的胸腹部位!強腐蝕性的液體瞬間蝕穿了他的防護服和下麵的肌膚,發出“滋滋”的聲響,白煙冒起,劇烈的疼痛讓他瞬間失去了戰鬥力,倒地翻滾哀嚎。
“醫護兵!”
但醫護兵自己也寸步難行,火焰噴射器手拚命向前噴吐著火龍,熾熱的火焰暫時逼退了正麵湧來的怪物,將它們點燃,發出焦臭的氣味,但火焰在潮濕粘滑的環境中和針對那些原生質團塊時效果大打折扣。酸性炸彈被投擲出去,在怪群中炸開,腐蝕性的煙霧彌漫,同樣不分敵我地威脅著隊伍。
每一步前進,都踏在粘稠的組織液、破碎的屍塊和尚未死透仍在抽搐的殘骸上。槍聲、爆炸聲、怪物的嘶吼、傷員的哀嚎、火焰的咆哮……交織成一曲來自深淵的死亡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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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防線岌岌可危,環形陣線即將被瘋狂湧來的畸變體衝垮的危急關頭,一直被保護在陣型中央的吳鋒,突然抬起了頭。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痛苦,而是染上了一種非人的冰冷銳利。他沒有使用任何武器,隻是死死地盯著前方一隻正撲向火力缺口、體型格外龐大的縫合怪。
他的額角青筋暴起,嘴唇無聲地翕動。
那隻狂暴衝鋒的縫合怪,動作猛地一滯!它那多個頭顱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充滿了困惑與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懼,仿佛感受到了某種來自食物鏈更高層次的威壓。雖然這停滯隻持續了不到兩秒,但它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後續湧來的怪物,為防線爭取到了寶貴的重組時間。
“好機會!集火那隻大的!”李振邦立刻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戰機。
密集的火力瞬間將那隻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縫合怪打成了篩子,轟然倒地。
吳鋒身體晃了晃,仿佛消耗巨大。但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又數次在關鍵時刻,用這種類似“精神衝擊”的方式,短暫乾擾了最具威脅的畸變體的行動,或是讓一片區域的怪物出現短暫的混亂。
他的能力,如同在絕望黑暗中投下的一根救命繩索。
然而,一直密切關注著他的林薇,心卻沉了下去。她清晰地看到,每一次使用這種能力後,吳鋒眼中的“人性”光芒就似乎黯淡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周圍畸變體甚至整個龍宮惡意氛圍相近的冰冷與空洞。他的表情也越來越缺乏變化,仿佛正在逐漸剝離屬於“吳鋒”的情感,向著某個非人的存在滑落。
這把鑰匙,正在被鎖孔同化,甚至可能……正在變成鎖本身!
戰鬥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當最後一隻不斷重組的原生質團塊在火焰和酸液的共同作用下徹底化作一灘不再蠕動的焦黑粘液時,槍聲才漸漸停歇。
苗圃內,暫時隻剩下探險隊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
還站著的人,不足出發時的一半。又一名戰友永遠留在了這片扭曲之地,那名被溶解液噴中的戰士,在經曆了短暫的痛苦後,也已停止了呼吸,他的屍體甚至來不及妥善處理,隻能無奈地留在原地。
每個人都傷痕累累,防護服破爛不堪,身上沾滿了粘液、血汙和焦糊的組織殘渣。彈藥消耗驚人,火焰噴射器的燃料也已見底。精疲力竭的感覺如同潮水般淹沒了每一個人,不僅僅是身體上,更是精神上的。麵對這種超越常理的扭曲造物,意誌力經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
李振邦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汗水和汙物的液體,看著眼前這條用鮮血和火焰開辟出的通道,眼神中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隻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凝重。
林薇走到吳鋒身邊,他正靠著一段相對“乾淨”的肉瘤組織喘息,眼神恢複了片刻的清明,但那份冰冷和疏離感,卻仿佛烙印般留在了他的眼底。
“你感覺怎麼樣?”林薇輕聲問,遞過去一點水。
吳鋒沒有接,隻是緩緩抬起頭,望向苗圃的深處,那裡,通往下一個區域的出口隱約可見。
“它們……在哀嚎……”他喃喃低語,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所有失敗的……被汙染的……都在這裡……痛苦地存在著……”
他的話,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他們衝出了畸變苗圃,但付出的代價無比慘重。而前路,依舊迷霧重重,那把唯一的鑰匙,也正走在一條令人不安的歧路上。疲憊的隊伍,帶著傷痕與陰影,繼續向著龍宮那跳動的心臟,艱難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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