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的塵埃緩緩落定,留下的是一個滿目瘡痍、麵目全非的燕京基地。斷裂的圍牆被“工具派”用生物材料與金屬殘骸粗暴地“縫合”,如同巨大的傷疤,標誌著舊時代的終結與一個無法定義的“新時代”的開啟。生存的代價,沉重得讓每一個幸存者都喘不過氣。
重建工作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展開。人類幸存者清理著同胞的遺體,焚燒著無法辨認的殘骸,空氣中彌漫著悲傷與消毒液混合的刺鼻氣味。而就在他們身邊,“工具派”的“工程獸”和“清道夫”沉默而高效地運作著,它們修複基礎設施,清理障礙,甚至將分類好的可用金屬和零件整齊堆放在人類工坊的廢墟前。
這種“幫助”並非無償。很快,一種非正式的“規則”在沉默中形成。人類被默許在基地核心區域活動,而外圍防禦和大部分重建工作,則由“工具派”主導。它們甚至開始定期“巡邏”,驅散靠近的零星喪屍,儼然將基地視作了其控製下的一個特殊“保護區”。
老陳的犧牲帶走了工坊的靈魂,他的學徒們掙紮著試圖重建生產線,但麵對“工具派”提供的性能遠超他們手工製品的金屬材料,他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使用,意味著進一步的依賴和同化;拒絕,則意味著在技術上被徹底邊緣化。
李瀟的醫療區搬到了更深的地下掩體,條件簡陋,但至少暫時安全。藥品依舊極度匱乏,她不得不大量依賴從廢墟中搶救出來的中草藥和有限的隔離手段。更讓她心力交瘁的是處理幸存者的心理創傷。噩夢、易怒、對聲音過度敏感……創傷後應激障礙如同瘟疫般蔓延。她自己也時常在深夜驚醒,老陳引爆炸藥的火光和那名年輕士兵祈求了斷的眼神,在她腦中揮之不去。
秦風的狀況成了基地感知外界的唯一模糊窗口。他大部分時間處於昏睡,偶爾醒來,會帶來一些支離破碎的信息。
“‘母親’…很‘滿意’…”一次,他喃喃低語,“秩序…在兩種形態間…建立了…脆弱平衡…”
“它在…觀察…‘熵減’…我們和它們…都在對抗…混亂…”
“新的…‘節點’…在遠方…凝聚…不是敵人…是…‘可能性’…”
林曼和陳靜竭力解讀著這些碎片。她們推測,核心智慧“母親”)似乎將人類與“工具派”的共存,視為一種對抗宇宙終極混亂熵增)有趣的實驗性解決方案。人類代表的“混沌創造力”與“工具派”代表的“絕對秩序”,在它看來,或許是互補的。而秦風提到的遠方“節點”,則帶來了新的懸念——是其他幸存者?還是另一種形態的進化體?
表麵的平靜被一件“小事”打破。一名少女在基地邊緣的臨時墓地祭奠亡母時,她母親墳前一枚作為念想的舊銀戒指不翼而飛。隨後有人看見,一隻“清道夫”在附近徘徊,口中似乎叼著閃亮之物。
憤怒的少女和她的親屬找到了正在巡邏的“清道夫”,試圖索回戒指。然而,那隻“清道夫”隻是用毫無感情的複眼“看”了他們一眼,隨即轉身離開,將戒指吞入了腹中——它隻是在執行收集“非生物有用材料”的指令。
這件事點燃了幸存者心中壓抑已久的屈辱和怒火。數十名平民,包括一些士兵,自發地聚集起來,阻擋在一隊正在執行物資回收任務的“清道夫”麵前。沒有武器,隻有沉默的身體和燃燒著怒火的眼神。
得到消息趕來的李雲鵬將軍和李瀟,看到的是人類與非人造物之間,第一次非暴力卻充滿張力的對峙。
“它們拿走了我女兒最後的念想!”一位老人顫抖著指向那些停下來的“清道夫”,“它們修好了牆,然後呢?我們要付出什麼?連對親人的思念都要被它們當成‘材料’回收嗎?”
李瀟走上前,她沒有試圖驅散人群,而是麵向那些冰冷的“清道夫”,張開雙手,示意沒有武器,然後用清晰、緩慢的語速說道:“這個…不是…材料。”她指向墓地,又指指自己的心口,“這是…記憶。人類的…記憶。不能…吃。不能…用。明白?”
“清道夫”的頭部傳感器閃爍著微光,似乎在處理這無法理解的信息。僵持了數分鐘後,這隊“清道夫”繞過人群,默默地改變了路線,暫時離開了這片區域。
抗議者們沒有歡呼,他們默默地散去,但一種新的東西在空氣中萌芽——那不是勝利,而是一種意識到自身“存在”並試圖劃定界限的微弱勇氣。
這次小小的衝突,讓李雲鵬和李瀟意識到,單純的防禦和適應無法應對未來的挑戰。他們必須更主動地理解對手,甚至…尋找其他出路。
李瀟向將軍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組織一支小型勘探隊,根據秦風模糊的指引,去尋找那個遠方的“新節點”。這需要穿越被“工具派”控製的區域,風險極高,但或許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唯一希望。
“我們需要知道,在這場‘評估’中,我們是否還有其他的‘選項’。”李瀟的眼神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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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林曼和陳靜的實驗室裡,對“馴化”病毒和“工具派”生物樣本的研究取得了意外突破。她們發現,“工具派”個體之間並非完全平等,其生物芯片中存在一種類似“權限等級”的差異。更高權限的個體很可能是進化後的“共鳴織網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改寫”或“覆蓋”低權限個體的基礎指令。
“也許…”陳靜提出了一個危險的設想,“我們無法對抗‘母親’,但如果我們能理解並…影響這些‘工具派’的本地節點,我們或許能在它們的規則內,為我們爭取到更多的…自主空間。”
這不再是摧毀,而是更精細、更危險的“黑客”行為。
勘探隊的組建在秘密中進行。人員精乾,目標明確:生存,偵察,帶回信息。他們將攜帶最基礎的裝備,依靠隱蔽和智慧,穿越死亡地帶。
而在基地內部,關於未來道路的討論,也從台麵下逐漸浮上台麵。是接受現狀,在“工具派”建立的秩序下尋求一種屈辱的生存,逐漸被同化?還是抓住這微弱的機會,冒險一搏,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未來?
李雲鵬將軍在深夜的指揮部裡,看著牆上那張破損的舊世界地圖,目光最終落在了秦風曾提及的那個可能存在“新節點”的遙遠區域。那裡曾被標記為一片廣袤的人煙稀少山地。
他知道,無論勘探隊能否帶回好消息,燕京基地都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老陳用生命扞衛的,李瀟用理智堅守的,士兵們用鮮血澆灌的,不僅僅是物理上的生存,更是作為“人類”的獨特性和選擇權。
黎明的光線再次透過破損的窗戶,照在將軍花白的頭發上。他做出了決定。他將批準勘探計劃,同時支持林曼團隊那危險的研究方向。這或許會將基地帶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但也可能是人類在這片被“母親”意誌籠罩的廢土上,找回自身命運主導權的…唯一曙光。
基地依舊沉默,但在那沉默之下,一股尋求改變的暗流,已然開始湧動。新生,注定要伴隨著更多的痛苦、風險和未知,但它至少代表著,活下去,不僅僅是呼吸,更是作為“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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