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尚未穿透“新家園”山穀上方人工調控的生態穹頂,吳鋒和羅嶽已經借著巡邏隊換崗的間隙,如同兩道融入牆壁陰影的墨跡,悄無聲息地潛向地圖上標記的廢棄氣象站。手中的紙條已被汗水浸得微皺,那簡陋的線條勾勒出的不僅是地點,更可能是通往自由呼吸的狹窄縫隙。身後的居住區一片死寂,那種被嚴密管控的“秩序”感,比燕京基地外廢墟的荒涼更令人窒息。在這裡,連恐懼似乎都被標準化、被壓抑了。
廢棄氣象站位於山穀邊緣的緩衝地帶,這裡曾是舊時代觀測天象的哨所,如今經過“新家園”技術改造的荊棘植物部分覆蓋,金屬支架鏽跡斑斑,與活體的藤蔓糾纏在一起,形成一種怪異的共生景觀。空氣中彌漫著植物汁液和淡淡鐵鏽的混合氣味。
兩人小心翼翼地避開幾個仍在緩慢轉動疑似環境監測器的探頭,鑽進了主建築內部。裡麵布滿灰塵和破損的儀器,但中央控製台似乎有被近期動過的痕跡。羅嶽,這位習慣了在死亡邊緣搜集情報的老兵,迅速檢查起來。他的手指拂過控製麵板的縫隙,感受著細微的劃痕和溫度差異。
“有備用電源被激活過,”他低語,聲音在空曠的室內產生輕微的回響,“線路被重新接駁了…不是官方手法,很粗糙,但有效。”
吳鋒警戒著門口,手中緊握著進入“新家園”時被暫時收繳後來發還的製式手槍彈匣僅餘三發),低聲道:“能聯係上嗎?”
羅嶽沒有回答,專注地操作著。他卸下一塊麵板,接入自己隨身攜帶經過多次改裝的軍用單兵通訊器。屏幕上跳動著雜亂的信號波紋,他耐心地調整著頻率,過濾著“新家園”無處不在的屏蔽信號乾擾。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隔離牆外隱約傳來清晨操練的號令聲,冰冷而整齊,敲打著他們的神經。
突然,一陣強烈的靜電噪音過後,通訊器裡傳來一個微弱卻無比熟悉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消散:
“…燕京…呼叫…燕京…基地…聽到請回答…這裡是…指揮中心…李瀟…”
是李瀟!她還活著!燕京基地還在!
吳鋒猛地握緊了拳頭,羅嶽眼中也爆發出難以抑製的激動,但他迅速壓下情緒,調整增益,試圖穩定信號。
“基地!基地!我是吳鋒!羅嶽在我身邊!我們收到了!重複,我們收到了!”吳鋒對著麥克風,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信號穩定了一些,李瀟的聲音清晰了不少,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急切:“吳鋒!羅嶽!感謝老天!你們在哪裡?情況如何?”
“我們在一個自稱‘新家園’的勢力內部…情況複雜。”吳鋒語速極快,儘可能簡潔地描述了“新家園”的強大,其基於“淨化協議”的極端理念,以及要求燕京基地臣服並交出秦風的苛刻條件
“…他們隻給了我們二十四小時考慮,現在還剩不到二十小時。這裡的秩序…很冰冷,代價可能是我們無法承受的。”
通訊那頭沉默了片刻,隻能聽到電流的滋滋聲。可以想象,燕京基地指揮中心裡,李雲鵬、李瀟等人正麵臨著何等殘酷的抉擇。
幾秒鐘後,李瀟的聲音再次響起,更加沉重:“我們這裡…情況也在惡化。‘工具派’的控製網絡在加強,它們在‘學習’我們的行為模式,防禦壓力巨大。資源,尤其是武器彈藥和抗生素,已經見底。秦風的狀態…很不穩定,他的意識與‘母親’的網絡糾纏更深,時清醒時模糊。林曼博士的團隊在信號破解上有突破,但需要時間,更需要一個不受乾擾的環境進行測試…”
她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決絕:“李雲鵬指揮官的意思是…絕不能交出秦風,也絕不能接受那種失去自我的‘淨化’。燕京基地可以戰至最後一人,但不能跪著生存。”
這句話,如同重錘,敲定了基調。
吳鋒深吸一口氣:“明白。我們這邊發現了一些…可能存在的內部鬆動。有一個廢棄的聯絡點,就是我們現在使用的這個。或許…我們可以做點什麼。”
“小心,‘新家園’的技術和監控遠超我們想象。”李瀟警告道,“保持這個頻率靜默,非緊急不聯係。我們會想辦法…為你們創造條件。必要時刻…執行‘火種’預案。”
“火種”預案,是燕京基地在最絕望時刻保留文明碎片和少數精英突圍的終極計劃,這意味著基地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通訊到此中斷,信號再次被強大的乾擾淹沒。控製室內隻剩下兩人沉重的呼吸聲。與基地的聯係重新建立,帶來的卻不是希望,而是更加沉甸甸的責任和緊迫感。他們不僅肩負著勘探隊的生死,更可能影響著燕京基地最終的命運。
就在吳鋒與羅嶽接收到燕京基地訊號的幾乎同一時間,遠在數百公裡外的燕京基地,正經曆著新一輪的屍潮衝擊。
這次的屍潮,明顯帶有“工具派”高度組織化的特征。它們不再是無腦的蜂擁而上,而是呈現出清晰的梯隊和兵種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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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石”:這是對原有“巨盾種”的官方命名升級。這些龐然大物身高普遍超過三米,表皮角質化嚴重,如同覆蓋著厚重的生物裝甲。它們的力量極大,行動相對遲緩,但卻是完美的移動掩體。其來源被認為是病毒優先強化了感染者骨骼與肌肉密度,並誘導表皮異常增生的結果。此刻,數十頭“基石”排成一道移動的城牆,用身軀抵擋著基地防線傾瀉的金屬風暴,為後續部隊開辟道路。重機槍子彈打在它們身上,隻能濺起密集的火星和碎屑,難以造成致命傷。
“疾影”:由“疾行種”進化而來,官方命名。它們四肢著地,奔跑時快如閃電,關節反曲,擅長利用“基石”的掩護進行短距離突進,目標是撕扯防線的薄弱環節。其命名來源於它們在戰場上留下的殘影和極高的擊殺難度。狙擊手們必須集中精神,才能在它們躍出掩體的瞬間將其精準爆頭。
“腐蝕者”:替代了舊稱“噴毒者”。它們體型臃腫,胸腔內儲存著高腐蝕性的生物酸液,可以通過收縮胸腔肌肉,將酸液球噴射至百米開外。酸液不僅對工事和裝備有極強的破壞力,對人員更是致命的。一旦被沾上,防護服也會被迅速蝕穿,皮肉消融,死狀淒慘。其來源推測是病毒改造了消化係統和噴射器官,形成了生物版的“自行火炮”。此刻,它們躲在“基石”身後,不斷地向圍牆和火力點拋射著綠色的死亡之雨。
“潛行者”:繼承了舊名,但戰術更加狡猾。它們善於偽裝,能長時間保持靜止,與環境融為一體,甚至能挖掘簡單的地道。常常在正麵戰場吸引注意力時,從意想不到的角落發起致命偷襲。對付它們需要依賴靈敏的震動傳感器和經驗豐富的老兵直覺。
“獵殺者”:精英單位,保留了舊稱。它們是力量、速度與一定智慧的結合體,爪牙鋒利,能夠攀爬垂直牆麵,是突破內部防線的噩夢。每一次“獵殺者”的出現,都意味著防線某一節點將麵臨極高的傷亡風險。
城牆之上,硝煙彌漫,槍聲、爆炸聲、嘶吼聲、慘叫聲交織成一曲地獄交響曲。
“穩住!瞄準‘腐蝕者’!不能讓他們持續噴吐!”李雲鵬站在指揮所裡,通過望遠鏡觀察著戰場,聲音嘶啞地下達命令。他的眼窩深陷,鬢角又添了許多白發。每一次下達“集火”命令,都意味著要承受“基石”推進和“疾影”突襲的壓力。
防線上的戰士們,麵黃肌瘦,軍服破爛不堪,許多人的繃帶下還滲著血跡。彈藥極度緊缺,每個射擊孔旁邊都堆著空彈殼,後勤人員冒著被流彈和酸液擊中的風險,穿梭在陣地上,運送著所剩無幾的彈藥箱和用簡陋容器盛放的白開水。子彈,尤其是大口徑的反器材步槍彈和重機槍彈鏈,已經成為比食物更珍貴的資源。回收彈殼,嘗試複裝,是基地兵工廠最主要的工作,但產能遠遠跟不上消耗。
“機槍班!三點鐘方向,‘基石’後麵!穿甲彈準備!”一名滿臉硝煙的連長嘶吼著。兩名戰士合力將一挺沉重的高射機槍平放,裝上僅有的幾發鎢芯穿甲彈。這種彈藥能有效擊穿“基石”的裝甲,但製造困難,庫存早已告罄。
“砰!砰!”沉悶的槍聲響起,遠處的“基石”身上爆開兩朵血花,動作一滯,但並未倒下。而機槍班的位置立刻遭到了“腐蝕者”的集中攻擊,綠色的酸液球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