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鋒那聲嘶啞卻斬釘截鐵的“啟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指揮中心激起無聲的漣漪,隨即轉化為整個“庇護所”基地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低沉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嗡鳴聲陡然增強,基地主體建築內部,隱藏的能量導管逐一亮起幽藍色的光芒,如同蘇醒巨獸的血管。中央屏幕上,代表“創世紀”協議的進度條從99猛地跳到100,隨後化為一個旋轉的、複雜的雙螺旋結構,象征著最初的“蓋亞”藍圖。
“協議啟動。能量引導開始。目標:意識節點秦風。”“守夜人”冰冷的合成音此刻聽來竟帶著一絲莊嚴,“外部防禦單位,不計代價,爭取時間。重複,不計代價。”
命令通過尚且完好的通訊線路,傳達到每一處陣地,每一個殘存的士兵耳中。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沉默的執行。
基地外牆的最後一道防線,已然化作了煉獄。
自動炮塔的炮管因為過載而通紅,甚至開始變形,射速明顯下降。儲備的彈藥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後勤人員冒著被流彈和偶爾突破火力網的“疾影”撕碎的風險,用推車將最後的炮彈和能量電池運上前線。
“省著點打!點射!放近了再打!”一名臉上布滿硝煙和血汙的連長,聲音已經吼得嘶啞,他手中的步槍槍管燙得幾乎無法握持。
然而,潮水般的變異體根本不給它們節省彈藥的機會。
“基石”用厚重的身軀頂著金屬風暴緩慢推進,為後續部隊充當肉盾。
“疾影”則利用“基石”的掩護,如同鬼魅般從縫隙中竄出,撲向火力點。
“獵殺者”試圖憑借強大的跳躍能力和利爪攀上圍牆。
更後方,“織網者”不斷噴吐粘絲,試圖癱瘓自動武器,“噴吐者”則向著圍牆上方拋射腐蝕性的孢子彈丸。
一輛“扞衛者”坦克的炮塔在連續擊中三隻“基石”後,被一隻突進到極近距離的“破城者”用巨大的前肢猛地砸中側麵,裝甲扭曲,炮塔卡死,隨即被蜂擁而上的變異體淹沒,裡麵的乘員甚至連逃生的機會都沒有。
步兵戰車上的機炮怒吼著,將靠近的“疾影”打成碎片,但彈藥很快告罄,戰車成了固定的鋼鐵掩體,士兵們隻能依靠車身用步槍和刺刀作戰。
羅嶽所在的側翼高地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清理者”的先鋒,“踐踏者”那龐大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它們頂著小隊火箭筒的集火,粗大的生物電漿炮開始轟擊高地,每一次爆炸都地動山搖,碎石橫飛。
“火箭筒!瞄準它的關節!快!”羅嶽一邊用狙擊步槍精準地點殺著試圖靠近的“清道夫”,一邊大吼。
一名戰士扛起火箭筒,剛鎖定目標,一道熾白的電漿束掃過,他連同身後的岩石瞬間汽化。
慘烈的傷亡在不斷發生。防線在一步步後退,壓縮。士兵們往往打光最後一個彈匣,就挺起刺刀,怒吼著衝向撲來的怪物,用最原始的方式扞衛著最後的陣地,用生命為身後的“創世紀”協議爭取著每一秒。
李瀟所在的救護點已經人滿為患,血腥味濃重得令人作嘔。藥品飛速消耗,傷員痛苦的呻吟與外麵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她剛為一個被酸液濺傷的士兵做完緊急清創,抬頭就看到又一個渾身是血的身影被抬了進來,那熟悉的輪廓讓她心臟驟停——是吳鋒!他在指揮崗位遭到“獵殺者”突襲,左臂被撕裂,鮮血淋漓。
“我沒事!防線怎麼樣?!”吳鋒推開想要給他包紮的醫護兵,焦急地望向外麵。
李瀟強忍著淚水,用顫抖卻迅速的手勢為他止血:“還在撐…但你必須處理傷口!”
就在這時,基地內部,那低沉的嗡鳴聲達到了頂峰!
隔離艙內,秦風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監測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各項生理指標瘋狂波動。
他的意識,此刻正如同怒海中的孤舟,被兩股龐大的力量撕扯、衝刷。
一股是“守夜人”引導代表著最初“蓋亞”藍圖的純淨信息流,溫和而充滿生機,如同母親的低語,呼喚著秩序、多樣性與共生的回歸。
另一股,則是“母親”主體那狂暴、混亂、充滿吞噬與融合欲望的意誌洪流,它憤怒地排斥著這試圖改變其本質的“異物”,像是免疫係統攻擊病毒。
而更外圍,“清理者”那冰冷、絕對的淨化指令,像是懸頂之劍,掃描著這片區域的一切異常,一旦判定威脅等級超過閾值,毀滅性的打擊將隨之而來。
秦風殘存的自我意識,在這三重壓力下,如同風中殘燭。他感覺自己正在被撕裂,屬於“秦風”的記憶、情感正在飛速流逝,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數據和冰冷的邏輯。
“不…不能忘記…”
老周犧牲前的眼神…吳鋒遞來的半塊餅乾…林曼實驗室裡微弱的燈光…燕京城牆下,無數戰友聲嘶力竭的呐喊…
這些屬於“人”的碎片,這些情感的火花,成為了他錨定“自我”最後的纜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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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試圖對抗任何一方,而是做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舉動——他主動放開了意識的防禦,如同張開雙臂,同時擁抱那純淨的藍圖與狂暴的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