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巨大陰影,被無數仿佛由能量和實體物質混合構成的粗壯暗紅色“鎖鏈”緊緊束縛著。那陰影的形態不斷變化、扭曲,時而像是某種巨型的海洋生物殘骸,時而又像是無數人類痛苦麵孔的聚合體,核心處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絕望與痛苦。它每一次掙紮,都引得整個幽暗空間微微震顫,那些發光的菌毯也隨之明暗閃爍,仿佛是其痛苦的延伸。
而那股籠罩著這一切的冰冷浩瀚意識,充滿了對這束縛的滔天憤怒,以及對所有闖入者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與惡意!
這幻覺般的體驗隻持續了短短數秒,卻如同幾個世紀般漫長。
林薇猛地抽回手,像是被電流擊中般踉蹌後退,撞在冰冷的艙壁上,才勉強穩住身形。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心臟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剛才那一瞬間感受到的冰冷、絕望和浩瀚的敵意,宛如夢魘般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驚恐地看向病床上,吳鋒的痙攣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但身體依舊緊繃,嘴唇的翕動也變得緩慢,仿佛那場無聲的交流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腦波監測儀上的峰值雖然回落,但整體活躍度仍遠高於正常水平。
聲呐裡那低沉、悲傷而憤怒的音頻,也同步減弱,但並未完全消失,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餘音嫋嫋,折磨著所有人的神經。
林薇瞬間明白了。吳鋒的意識,正在與龍宮深處的某個東西——或許是那個被束縛的陰影,或許是整個被病毒扭曲的生態係統本身——產生著一種危險的“共鳴”!他就像一個不穩定的信號接收器,被動地接收並反饋著來自龍宮核心的異常波動!
這種聯係……是理解龍宮找到突破口的鑰匙?還是……將他們所有人拖入更深層地獄的詛咒?
隔離艙的動靜和聲呐的異常,很快引來了李振邦。
他推開艙門,首先看到的是靠在牆邊、臉色蒼白、驚魂未定的林薇,然後是病床上雖然平靜了一些但明顯狀態極不穩定的吳鋒,以及旁邊監測儀器上尚未完全平複的異常數據。
“怎麼回事?”李振邦的聲音沉穩,但銳利的目光掃過林薇的臉,捕捉到了她未能完全掩飾的驚恐,“他的情況惡化了?和剛才的聲音有關?”
林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的大腦在飛速權衡。將剛才那恐怖的意識洪流和看到的幻覺和盤托出?李振邦會相信嗎?即便相信,以他目前承受的壓力和對龍宮誌在必得的態度,他會如何利用這種不可控的“聯係”?會不會將吳鋒僅僅視為一個工具,甚至……一個潛在的威脅?
“他……剛才出現了劇烈的神經性痙攣和腦波風暴。”林薇選擇性地說道,聲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時間上,與聲呐捕捉到的異常音頻高度同步。我懷疑……他的昏迷狀態,可能讓他對龍宮方向傳來的某種……能量場或者信息素,變得異常敏感。”
她隱瞞了那冰冷的意識流,隱瞞了那恐怖的幻覺,隻將現象歸結為被動的“敏感”。
李振邦走到床邊,低頭看著吳鋒。這個曾經的尖兵,此刻卻成了一個充滿未知的謎團。他那複雜的神情中,有對戰友情況的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評估。
“敏感?”李振邦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目光如炬地看向林薇,“林博士,你是科學家。這種‘敏感’,具體是指什麼?它能讓我們提前預警危險?還是能……揭示龍宮內部的結構?甚至,找到它的弱點?”
他的問題直接而功利,充滿了軍事指揮官的現實考量。他看到了吳鋒異常狀態可能帶來的價值,就像看到了一件威力巨大但極不穩定的新式武器。
林薇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那份期待,也讀出了那份深藏的忌憚。她感到一陣寒意。吳鋒在她眼中,首先是一個需要救治的病人,一個充滿科學謎題的研究對象。而在李振邦眼中,在生存壓倒一切的環境下,任何異常,首先都會被放在軍事價值和潛在風險的天平上衡量。
“目前還不清楚。”林薇避開了李振邦的目光,看向監測屏幕,“這種聯係極不穩定,而且……充滿風險。強行解讀或利用,可能會對吳鋒造成不可逆的傷害,甚至可能……引來我們無法承受的後果。”她試圖強調風險,希望能讓李振邦保持謹慎。
李振邦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吳鋒和林薇之間來回掃視。他能感覺到林薇有所隱瞞,科學家的謹慎與軍人的果決在此刻產生了微妙的碰撞。
“我明白了。”他最終說道,語氣聽不出喜怒,“密切監控他的情況,有任何變化,尤其是與龍宮相關的,立刻向我報告。我們需要一切可能的信息,林博士,無論它看起來多麼……不可思議。”
他特意加重了“一切”和“立刻”兩個詞,然後轉身離開了隔離艙,背影挺拔,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艙門輕輕合上。
林薇獨自站在隔離艙內,看著屏幕上吳鋒依舊異常的腦波曲線,聽著聲呐設備裡像是嗚咽般的低沉回響,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陰影,不僅籠罩著外麵的鏽海,也開始悄然侵蝕這艘殘破船隻內部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吳鋒成了一個新的漩渦中心,既是可能的希望之光,也是潛在的分裂之源。通往龍宮的道路,似乎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詭譎莫測,不僅考驗著他們的武力,更考驗著在絕境中搖搖欲墜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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