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溫暖明亮的燈光下,一家人終於坐到了餐桌旁。精致的菜肴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張媽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
姚書鈺細心地將一碗熬得軟糯香稠的雞絲小米粥推到沈傾傾麵前,柔聲道:“傾傾,先喝口粥,暖暖胃,一天沒吃東西,直接吃油膩的傷胃。”
“謝謝媽。”沈傾傾拿起白玉般溫潤的勺子,舀起一勺粥,輕輕吹了吹,送入口中。溫熱妥帖的粥滑入胃袋,帶來實實在在的暖意,讓她恍惚覺得,自己是真的活過來了,不再是那個飄蕩無依、隻能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的遊魂。
沈萬年雖然心中還有萬千疑問,比如女兒怎麼就突然看清了張玄燁的真麵目?又為何突然問起傅梟?但看著女兒乖巧吃飯的樣子,那些問題又暫時咽了回去。隻要女兒肯回頭,肯吃飯,肯離開那個居心叵測的小子,其他的都可以慢慢來。他夾了一塊鮮嫩的糖醋小排放到沈傾傾碗裡,“多吃點,看你這幾天瘦的。”
壓抑的氣氛似乎真的隨著熱粥的蒸汽一同消散了,客廳裡回蕩著碗筷輕微的碰撞聲和溫暖的關懷,仿佛撥雲見日,迎來了久違的寧靜與陽光。
沈傾傾小口吃著飯菜,感受著這失而複得的溫馨,心中又暖又酸澀。暖的是父母毫無保留的愛與包容,酸的是前世自己竟那般愚蠢,險些將這一切親手摧毀。但她知道,這隻是第一步。斬斷與張玄燁的關係容易,但要徹底粉碎他和沈藍衣的陰謀,守護住沈家,她需要力量,需要盟友。
而傅梟,那個從小守護她、卻被她無情推開的人,或許是破局的關鍵,更是她內心深處……一份不敢細想的虧欠與期盼。
吃完飯,又陪著父母說了一會兒話,主要是聽他們小心翼翼又難掩高興地談論一些家常和公司趣事,絕口不再提明天的訂婚宴和張玄燁。沈傾傾知道,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安撫她。
眼看時間不早,姚書鈺柔聲道:“傾傾,今天累壞了吧,早點回房休息,什麼都彆想,好好睡一覺。”
“嗯,爸媽,你們也早點休息。”沈傾傾起身,擁抱了父母一下,才轉身上樓。
回到熟悉的房間,關上門,隔絕了樓下溫暖的光線,她的心緒卻再次翻湧起來。她走到床邊坐下,拿起手機,指尖劃過冰涼的屏幕,解鎖。
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開了通訊錄裡的“黑名單”選項。
那個被她刻意遺忘、塵封已久的列表裡,孤零零地躺著一個號碼。沒有存名字,但那串數字,她卻熟悉到刻骨銘心——那是傅梟的私人號碼,從小到大,她遇到任何麻煩、任何委屈,第一個撥出的總是這串數字。
她的指尖懸停在那個號碼上方,微微顫抖著,卻遲遲落不下去。
腦海中,兩個小人已經激烈地吵翻了天。
一個小人叉著腰,臉上寫滿了羞愧和窘迫,尖聲叫道:‘沈傾傾!你還好意思給他打電話?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忘了你是怎麼指著鼻子罵他多管閒事、霸道專橫的嗎?你忘了你是怎麼吼著讓他滾出你的生活,再也彆來煩你的嗎?你忘了你是多麼乾脆利落地把他拖進黑名單,徹底隔絕了他所有的關心和提醒嗎?整整三個月了!你現在有什麼臉麵去聯係他?就因為你需要幫助了?沈傾傾,你的尊嚴呢?’
另一個小人則努力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但眼神也有些閃爍,弱弱地反駁道:‘那……那又怎麼了嘛!誰還沒個年少無知、眼瞎犯蠢的時候?梟哥哥又不是外人,我們可是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交情!從小他給我背了多少黑鍋,替我挨了多少打?那次我貪玩掉進荷花池,是他毫不猶豫跳下去把我撈上來的!那次我被小混混堵在校門口,是他一挑五被打得鼻青臉腫也要護著我!這些情分,難道還比不過一次吵架、一次拉黑嗎?再說了……我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是去道歉的!’
‘道歉?說的輕巧!你傷的是他的心!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前一樣,隻要你招招手,就毫無怨言地回到你身邊嗎?傅梟現在可是傅氏說一不二的掌權人,不是當年跟在你身後擦屁股的小哥哥了!’
‘可是……可是如果他真的不管我了,為什麼在我‘死’後,他會是唯一一個不信謊言、拚儘全力甚至不惜自損身體也要為我討回公道的人?’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沈傾傾的腦海,讓她的心臟猛地一縮,尖銳的疼痛混合著無邊的悔恨瞬間淹沒了她。
前世墓園雨中他那痛徹心扉的背影、那哽咽的呼喚、那毫不猶豫吞下的紅色藥丸……一幕幕清晰地浮現在眼前,比任何指責都更有力地拷問著她的靈魂。
是啊,她還有什麼可猶豫、可顧忌麵子的?比起傅梟前世為她所做的一切,她此刻的這點羞愧和尷尬又算得了什麼?
她欠他的,何止是一個道歉。
指尖的顫抖漸漸停止。她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不再看那串冰冷的數字,而是直接移開了黑名單選項上的開關。
那個號碼瞬間從禁閉的牢籠中釋放了出來,重新回到了通訊錄的最頂端。她甚至能看到上一次通話記錄,停留在三個多月前,時長隻有十七秒,大概是她怒氣衝衝地對他吼完就掛斷了電話。
她點開了通訊錄裡那個熟悉的名字——“梟哥哥”,後麵還跟著一個她小時候非要給他加上的小熊表情。
編輯短信?太沒有誠意。
直接打電話?
她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手心微微出汗。他會接嗎?接通了第一句話該說什麼?直接道歉?還是……
她想起前世他吞下藥丸後蒼白的臉,想起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痛苦。
不,不能再猶豫了。
沈傾傾猛地閉上眼睛,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按下了那個綠色的撥打鍵。
“嘟……嘟……”
忙音一聲接一聲地響起,每一聲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
她的呼吸屏住了,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等待著電話那端的回應,等待著命運的又一次轉折。
是會被冷漠拒絕?還是會得到……一絲救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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