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內，歐陽冶迅速上前，手指精準地搭在傅梟垂落的手腕上。指尖下傳來的脈搏雖然比常人稍快，卻平穩有力，不再是之前那種紊亂欲裂、仿佛隨時會爆開的駭人感覺。
“脈象平穩下來了，隻是力竭昏睡，沒有生命危險。”歐陽冶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這才感覺到自己胸口被撞的地方疼得厲害。
“呼……”
隨著他這句話落地，走廊裡所有提心吊膽、嚴陣以待的人們，也不約而同地齊齊呼出了一口沉重的濁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甚至直接脫力地靠在了牆上。天知道他們剛才經曆了怎樣一場身心俱疲的惡戰。
“這裡不能久留，必須立刻轉移到研究所進行詳細檢查和後續穩定！”歐陽冶當機立斷，語氣不容置疑。
傅雷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傅梟背到自己寬闊的背上。歐陽冶想去攙扶一下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沈傾傾，她卻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可以。她隻是默默地跟在眾人身後，目光始終緊緊鎖在傅梟那張蒼白的睡顏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加長林肯朝著西山研究所疾馳而去。車後座，沈傾傾讓傅梟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她纖細的手指一遍遍輕柔地、帶著無儘憐惜地撫過他緊蹙的眉頭、高挺的鼻梁、冰涼的臉頰……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又一次不爭氣地滾落下來，滴落在他安靜的睡顏上，暈開小小的濕痕。
她的梟哥哥……每個月都要經曆一次這樣的痛苦嗎？那該有多疼？多絕望？一想到他獨自承受了這麼多年，她的心就像被無數根針反複刺紮，疼得無以複加。
“我已經給沈阿姨打過電話了，”副駕駛上的歐陽冶轉過頭，低聲道，“就說你和我姐在一起，聊得太晚，今晚就宿在我們家了。讓你爸媽彆擔心。”
“嗯嗯……謝謝……”沈傾傾哽咽著道謝，連忙用手背胡亂地擦著眼淚。
車輛無聲地駛入隱蔽的地下研究所。
看著傅梟被小心翼翼安置在監測床上，身上很快貼滿了各種電極片，連接上那些發出幽幽光芒的精密儀器，冰冷的針頭刺入他的血管抽取血液樣本……沈傾傾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她寧願這些儀器、針頭全都用在自己身上。
等待結果的時間格外漫長而煎熬。沈傾傾就一動不動地守在床邊，握著傅梟沒有輸液的那隻手，仿佛這樣才能汲取一點點力量。
突然，隔壁分析室內傳來了歐陽冶幾乎可以說是癲狂的、難以置信的歡呼大笑聲！
“哈哈哈！下降了！真的又下降了！0.05！整整0.05啊！！”
實驗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歐陽冶手裡揮舞著剛剛打印出來的新鮮數據報告單，像個小瘋子一樣衝了進來，臉上因為極度興奮而漲得通紅，完全沒了平日裡的冷靜自持。
他把數據單幾乎懟到沈傾傾眼前，手指激動地點著上麵一條明顯下滑的曲線：“傾傾你看！你看這裡！活性毒素濃度！比昨晚的樣本又下降了0.05！雖然幅度不大，但這趨勢是持續性的！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沈傾傾瞪大了哭得紅腫的眼睛，仔細看著那晦澀的數據和圖表，雖然看不太懂，但那向下的箭頭和歐陽冶狂喜的表情她看得分明！
巨大的喜悅瞬間衝垮了她緊繃的情緒。
“嗚嗚嗚……有效就好……有效就好……”她一邊笑一邊哭，眼淚流得更凶了，卻是喜悅的淚水。她緊緊握住傅梟的手，仿佛要透過指尖將這份希望傳遞給他。
激動過後，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襲來。歐陽冶看著沈傾傾蒼白的小臉和眼底的青黑，歎了口氣，指了指監測床旁邊一張臨時搬來的簡易行軍床：“今天太晚了，你也累壞了，將就著在這裡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盯著，放心吧。”
“嗯。”沈傾傾這次沒有拒絕。長達數小時的恐慌、緊張、擔憂、大喜大悲，早已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她現在整個人都像散了架一樣，渾身都在微微打顫。
她幾乎是癱倒在那張小床上，眼睛卻還舍不得從傅梟身上移開，最終抵不過沉重的眼皮，握著傅梟的手，沉沉睡去。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某家醫院的vip病房裡，卻是另一番光景。
張玄燁臉上頂著清晰的五指印，對著病房裡的鏡子氣得臉色鐵青，猛地將手裡的水杯砸在地上！
“砰”的一聲，玻璃碎片四濺。
“沈傾傾那個賤人！她怎麼敢！她竟然敢打我？！”他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在他認知裡，沈傾傾就該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召之即來的蠢女人！
沈藍衣臉上也同樣頂著一個紅腫的巴掌印，她捂著臉，眼眶紅紅，一副泫然欲泣、自責不已的白蓮模樣，茶香四溢地開口：“燁哥哥，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拉著你去找傾傾妹妹，想幫你們緩和關係……也不會惹她生氣，害得你被打……都是我的錯……”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張玄燁的反應，又適時地添上一把火，故作疑惑地挑撥道：“可是……傾傾妹妹以前最聽你的話了，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下手還這麼狠……她會不會是……移情彆戀，真的喜歡上那個傅梟了？”
“不可能！”張玄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拔高聲音打斷她，語氣裡充滿了可笑的自信心和自戀，“絕對不可能！她為了我，能跟她爸媽鬨絕食，能跟傅梟那種權勢滔天的人斷絕關係！她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怎麼可能移情彆戀？！”
他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巴掌印，眼神陰鷙，自顧自地分析道：“她今天肯定是在氣頭上，或者是被傅梟洗腦了！對！一定是這樣！等過兩天她氣消了，肯定會後悔，會跑來哭著求我原諒！”
沈藍衣附和著：“嗯嗯，燁哥哥你說得對，傾傾妹妹那麼愛你，肯定是一時糊塗。”
這兩個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幻想世界裡的跳梁小醜，絲毫不知他們口中的“賤人”，此刻正守在她真正的愛人身邊，創造著生命的奇跡。而他們那可笑的算計和自戀，在真正的深情與守護麵前，顯得如此卑劣而滑稽。
若是沈傾傾聽得到這番對話，恐怕就不是兩個耳光能了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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