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顧清玥那條冰冷的“周六下午三點,中心公園兒童遊樂場”的回複後,林澈枯死的心湖裡,仿佛被投下了一顆微小的石子,漾開一圈名為“希望”的漣漪。儘管這希望如此渺茫,附帶著嚴格的時間和地點限製,以及顯而易見的監視意味,但這已是他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光亮。
接下來的幾天,他強迫自己振作。他刮乾淨胡子,洗了澡,吃了幾天來的第一頓正經飯菜。他翻出之前買的育兒書籍,重新認真學習如何與嬰兒互動,筆記做得比備考還認真。他去商場,精心挑選了一個柔軟安全的布偶玩具和一套適合嬰幼兒的、成分絕對溫和的防曬霜和驅蚊貼。每一個細節,他都反複思量,生怕有一絲差錯。
周六下午兩點半,林澈提前到了公園。春日的陽光很好,遊樂場上滿是孩子的歡聲笑語。他坐在長椅上,手裡緊緊攥著給女兒的禮物,心跳如擂鼓,既期待又害怕。他不斷深呼吸,告訴自己,隻看孩子,不多話,不逾矩。
兩點五十分,他看到了顧清玥。她推著一輛輕便的嬰兒車,緩緩走來。她瘦了些,穿著簡單的針織衫和長褲,臉上沒有化妝,神色淡漠,陽光在她身上投下清冷的光暈。嬰兒車裡,晨曦戴著小遮陽帽,正咿咿呀呀地揮著小手。
林澈立刻站起身,喉嚨發緊,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顧清玥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沒有看他,隻是彎腰將晨曦抱了出來。小家夥似乎長大了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
“時間一小時。”顧清玥的聲音平靜無波,像在陳述一項條款。她將孩子遞向林澈,動作有些僵硬,但並沒有猶豫。
林澈幾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過女兒。那柔軟而真實的重量落入懷中瞬間,他的眼眶猛地一熱,差點落下淚來。他極力克製著,調整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抱著她,輕聲喚道:“晨曦,爸爸來了。”
晨曦似乎認出了他,沒有哭鬨,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嘴裡發出“啊”的音節。
這一刻,林澈覺得所有的痛苦和等待都值得了。他抱著女兒,在遊樂場邊的樹蔭下慢慢走著,指著飛舞的蝴蝶和彩色滑梯給她看,笨拙地模仿著動物的叫聲逗她。他完全沉浸在和女兒的世界裡,暫時忘記了不遠處那道始終追隨著他們的、審視的目光。
顧清玥坐在另一張長椅上,遠遠地看著。她看到林澈抱著孩子時那近乎虔誠的小心翼翼,看到他逗弄孩子時眼中自然流露的、無法偽裝的寵愛和喜悅,也看到他偶爾看向她時,那迅速掩去的愧疚和渴望。她緊繃的嘴角,幾不可察地鬆動了一絲。至少,他對孩子的心,是真的。
一小時很快過去。林澈雖然萬分不舍,但還是準時將孩子抱回顧清玥麵前。他將帶來的玩具和用品遞過去,聲音低啞:“給晨曦買的,都是安全的。”
顧清玥看了一眼,沒有拒絕,接過來放進嬰兒車儲物籃,淡淡地說:“謝謝。”然後,她推著車,轉身準備離開。
“清玥!”林澈忍不住叫住她。
顧清玥停住腳步,但沒有回頭。
林澈看著她的背影,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下周……還是這裡嗎?”
顧清玥沉默了幾秒,才回答:“嗯。”然後,便推著孩子漸漸走遠。
這次短暫的會麵,像一次嚴格的探監,但林澈已經心滿意足。他知道,這是萬裡長征的第一步。他必須用無限的耐心和實際行動,去慢慢融化顧清玥心中的冰山。
此後的每周六,成了林澈生活中唯一的期盼。他雷打不動地準時出現在公園,每一次都準備得更充分,更專注於和女兒的互動。他學會了如何更熟練地給女兒喂水、換尿布,甚至能根據她的哭聲判斷她是餓了還是困了。他不再試圖和顧清玥多說話,隻是在她需要搭把手時比如拿東西、撐傘)默默上前,做完便退開,保持安全的距離。
顧清玥的冷漠,似乎也出現了一絲裂縫。她不再始終坐在遠處,有時會走近一些,看著父女倆互動。她會偶爾簡短地提醒一句“風大了,該加件衣服了”,或者指出林澈抱孩子的姿勢某個細微的不當之處。林澈總是立刻聽從,並真誠地道謝。這種極其有限的交流,對他們而言,已是巨大的進步。
真正的轉折,發生在一個深夜。
那天淩晨兩點多,林澈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他迷迷糊糊接起,電話那頭傳來顧清玥極力壓抑卻仍帶著驚慌和顫抖的聲音:
“林澈……晨曦發高燒,39度5,一直哭,物理降溫沒用……我一個人,弄不了她去醫院……”
林澈的睡意瞬間全無,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彆怕!我馬上到!你準備好東西,在家等我!”他一邊安撫,一邊跳下床,抓起車鑰匙就衝出了門。
深夜的街道空曠,林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顧清玥臨時租住的公寓樓下。她已經抱著裹得嚴嚴實實的晨曦等在那裡,臉色蒼白,眼圈泛紅,強裝鎮定下是顯而易見的無助。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林澈二話不說,接過孩子,觸手一片滾燙,小家夥哭得嗓子都有些啞了。他心疼得揪緊,但此刻他必須鎮定。“上車,我們去兒童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林澈專注地開車,不時從後視鏡看一眼後座緊抱著孩子的顧清玥,輕聲安慰:“沒事的,小孩子發燒很常見,到了醫院就好了。”
到了醫院急診,林澈跑前跑後,掛號、繳費、向醫生詳細描述病情,動作迅速而沉穩。顧清玥則抱著孩子,跟著護士做檢查。抽血時,晨曦哭得撕心裂肺,顧清玥心疼得直掉眼淚,林澈站在一旁,緊緊握著拳頭,恨不得替女兒受罪。
診斷結果是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燒,需要打退燒針並留院觀察。等一切安頓好,晨曦終於在藥物作用下沉沉睡去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病房裡很安靜,隻剩下孩子平穩的呼吸聲。顧清玥疲憊地坐在病床邊,看著女兒熟睡的小臉,神情複雜。
林澈去樓下買了熱粥和小籠包回來,輕輕放在她旁邊的櫃子上。“吃點東西吧,熬了一夜了。”
顧清玥抬起頭,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和下巴新冒出的胡茬,第一次沒有立刻移開目光。她沉默地接過粥,小口地喝了起來。
“謝謝你……今晚。”她低聲說,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
“應該的。”林澈在她旁邊的椅子坐下,目光溫柔地落在女兒臉上,“我是她爸爸。”
這句話,他說得很自然,卻重重地敲在了顧清玥的心上。這一夜,他展現出的可靠、擔當和對孩子深切的愛,與她記憶中那個在處理感情問題上優柔寡斷的男人,判若兩人。
長時間的沉默後,顧清玥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問他:“林澈,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林澈身體微微一震,他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搖了搖頭,語氣堅定而清晰:“回不去了。那些傷害和裂痕,是真實存在的。我們不能假裝它們沒發生過。”
顧清玥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林澈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但是,清玥,我們可以不回到過去。我們可以……試著走向一個新的未來。一個以晨曦為中心,我們作為她的父母,學著重新信任、彼此支持的未來。我不奢求你現在就原諒我,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可以做一個負責任的父親,一個……值得你再次信任的人。”
他的目光坦誠而懇切,沒有回避,沒有閃躲。
顧清玥怔怔地看著他,良久,她重新將目光投向女兒,極輕極輕地說了一句:“路很長,也很難。”
“我知道。”林澈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但我準備好了,一步一步走。”
晨曦在睡夢中咂了咂嘴,仿佛在做一個甜甜的夢。窗外的陽光漸漸明亮起來,照亮了病房,也照亮了這對傷痕累累的男女,以及他們之間,那一道開始透進微光的、深深的裂痕。愈合,或許需要一生,但至少,方向已經指明。
喜歡甜吻定製請大家收藏:()甜吻定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