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的突然病倒,像一場寒流,凍結了顧家所有的聲音。醫院的白牆和消毒水的氣味,成了家庭悲劇最冰冷的背景板。顧清玥日夜守在母親病床前,看著母親昏睡中仍緊蹙的眉頭,心如同被反複揉搓。林澈則奔波於醫院、沙龍和安撫嶽父之間,疲憊刻在他的眼角,但他撐著一口氣,必須穩住這即將傾覆的舟。
而被暫時安置在酒店裡的顧清霜,日子同樣難熬。她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在陌生的城市裡,唯一的指望就是那個素未謀麵卻血脈相連的“家”。得知顧母因她而氣倒住院的消息後,她先是嚇壞了,內心充滿了負罪感。她躲在酒店房間裡,不敢出門,不敢聯係任何人,生怕再刺激到那個脆弱的家庭。
然而,恐懼和愧疚,在孤獨和不確定的等待中,最容易發酵變質。
幾天後,一個深夜,顧清霜接到老家一個遠房表舅打來的電話。這個表舅,早年在外做過生意,有些見識,但也有些市儈。
“霜啊,聽說你找到你那個有錢的爹了?”表舅的聲音帶著試探和一絲興奮。
顧清霜握著電話,鼻子一酸:“舅……可是,他家裡出事了,他老婆氣住院了……我……我好像做錯了……”
“做錯什麼?!”表舅立刻拔高了聲調,“錯的是他顧宏遠!當年管不住自己,留下孽債!現在想不認賬?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媽辛苦一輩子把你拉扯大,現在人沒了,你孤苦伶仃的,他顧家難道不該負責任?”
“可是……”顧清霜囁嚅著,“那個姐姐好像很恨我……”
“她恨你是正常的!但再恨,也改變不了你是她爸親生女兒的事實!”表舅語氣激動地“指點”她,“你現在不能軟!你一軟,他們就會覺得你好欺負,隨便給點錢就把你打發了!你得硬氣起來,要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去討飯的,你是去拿回你應得的東西!”
“應得的東西?”顧清霜茫然地重複。
“對啊!名分!還有錢!”表舅說得斬釘截鐵,“你得讓你爸在法律上認你!這樣你才有繼承權!就算現在拿不到,將來他沒了,你也能分一份家產!不然,你媽不是白受那麼多苦?你不是白受這麼多委屈?你現在年輕,還能靠誰?就得靠這筆錢安身立命!”
表舅的話,像一顆種子,落進了顧清霜因恐懼和不安而變得異常肥沃的心田。她想起母親生前省吃儉用、含辛茹苦的樣子,想起自己孤身一人來到大城市的惶恐,想起顧清玥看她時那冰冷厭惡的眼神……是啊,如果連最基本的保障都沒有,她以後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像表舅說的,被隨便打發掉嗎?
一種名為“不甘”的情緒,混合著對未來的恐懼,開始在她心中瘋狂滋長。怯懦漸漸被一種破釜沉舟的“勇氣”所取代。她不再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麻煩,而是來“討還公道”的受害者。
幾天後,顧母的病情稍微穩定,但仍需靜養,不能受任何刺激。顧清玥和林澈稍微鬆了口氣,回到沙龍處理積壓的事務,身心俱疲。兩人坐在辦公室裡,正想商量一下接下來如何與父親、以及那個“妹妹”溝通,試圖找一個最低傷害的解決方案。
這時,林澈的助理敲門進來,臉色有些古怪,手裡拿著一個快遞文件袋。
“林總,顧總,有份快遞,是……給顧總的,寄件方是……‘正誠律師事務所’。”
“律師事務所?”顧清玥的心猛地一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她看了一眼林澈,林澈的臉色也瞬間凝重起來。
她接過文件袋,手指有些發顫地拆開。裡麵是幾張措辭嚴謹、蓋著律師事務所紅章的文件。她快速瀏覽著,越看,臉色越白,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那是一封律師函。
函中明確指出,受當事人顧清霜女士委托,就其與顧宏遠先生的父女關係確認及相關權益事宜,提出正式法律訴求。主要要求包括:
要求顧宏遠先生通過法律程序確認與顧清霜女士的生物學父女關係。
鑒於顧宏遠先生多年來未儘撫養義務,要求其支付自顧清霜女士出生至成年或可延伸至能獨立生活時)的撫養費、教育費等,並計算利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要求就其對顧清霜女士及其母親造成的精神損害進行賠償。
要求保障顧清霜女士作為顧宏遠先生親生女兒的合法繼承權。
文件的最後,要求顧宏遠及家屬在指定期限內予以答複,否則將采取正式法律訴訟。
“啪嗒”一聲,律師函從顧清玥手中滑落,掉在桌子上。她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臉色慘白,嘴唇不住地顫抖。
“她……她怎麼敢……”顧清玥的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極致的憤怒,“我媽還躺在醫院裡!她竟然……竟然請了律師?!她這是要逼死我們嗎?!”
林澈迅速撿起文件快速看完,眉頭緊緊鎖在一起,眼神變得銳利而冰冷。他料到顧清霜不會輕易罷休,但沒想到她會如此迅速、如此決絕地走上法律途徑。這不再是家庭內部的糾葛,而是赤裸裸的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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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到顧清玥身邊,按住她劇烈顫抖的肩膀。
“清玥,冷靜點!憤怒解決不了問題!”他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她這麼做,雖然無情,但從法律上講,她確實有提出這些訴求的權利。這說明,她已經不再尋求情感上的接納,而是轉向了純粹的利益爭奪。我們必須正視這個現實,用最理性的方式應對。”
“理性?我怎麼理性?!”顧清玥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淚水奪眶而出,“林澈!那是我媽還躺在醫院啊!她這是在我媽心口上插刀!她是要把這個家徹底毀掉!給她錢?給她名分?那我媽算什麼?!我這個女兒算什麼?!”
她情緒徹底失控,積壓了多日的痛苦、憤怒、委屈在這一刻全麵爆發。
“我不管什麼法律!我絕不會向她妥協!一分錢都不會給!我要告訴她,讓她死了這條心!否則,我跟她沒完!”顧清玥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
林澈看著她痛苦扭曲的臉,心中痛極,但他知道,此刻絕不能跟著情緒走。
“清玥!你聽我說!”他雙手用力扶住她的肩膀,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睛,“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憤怒!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拒絕溝通,激化矛盾,她真的提起訴訟,事情會鬨得更大!媒體會聞風而動,到時候,‘顧家醜聞’會鋪天蓋地!媽的病情受得了嗎?‘初暖’的聲譽受得了嗎?我們剛剛穩定下來的生活,禁得起這樣的折騰嗎?!”
他的話語像一盆冷水,澆在顧清玥燃燒的怒火上,讓她瞬間僵住。是啊,訴訟……媒體……母親的病情……沙龍的聲音……這些現實的後果,像一根根冰冷的針,刺入她的心臟。
“那……那我們怎麼辦?”顧清玥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難道……難道就要這樣向她低頭?向她妥協?”
“不是低頭,是策略。”林澈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們需要律師。我們需要評估她的訴求哪些在法律上站得住腳,哪些是誇大其詞。我們需要和她談判,劃定底線,爭取以最小的代價,解決這個隱患。這不是屈服,這是為了保護媽,保護我們的家,保護我們辛苦經營的一切!”
顧清玥怔怔地看著林澈,看著他眼中那份在巨大壓力下依然保持的冷靜和決斷力。她混亂的大腦漸漸清晰了一些。是啊,硬碰硬,隻會讓關心的人受到更大的傷害。可是……要讓她去和那個毀了她家庭平靜的女人談判,她心裡就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可是……我怎麼麵對她?我做不到……”顧清玥痛苦地閉上眼。
“你不用直接麵對她。”林澈握緊她的手,“談判的事,交給律師,和我。你隻需要照顧好媽,穩住自己的情緒。相信我,清玥,我會處理好。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這個家。”
他的承諾,像風雨中一個堅固的港灣。顧清玥靠進他懷裡,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此刻,她不再是那個獨當一麵的顧清玥,隻是一個需要丈夫庇護的、受傷的女人。
家庭的裂痕,因利益的赤裸爭奪而變得更加深刻和殘酷。原本或許還存在的一絲溫情和解的可能,在這封冰冷的律師函麵前,似乎已蕩然無存。接下來的,將是一場更加冷峻、更加考驗智慧和意誌的博弈。而林澈,必須站在妻子和家庭的前麵,去麵對這場由父輩遺留下來的、充滿荊棘的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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