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外的走廊,時間以一種粘稠而緩慢的方式流逝。林澈像一尊被抽走了靈魂的石像,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目光穿透那扇厚重的隔離門,卻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沉重而空洞的跳動聲。每一次門扉的輕微開合,都讓他的呼吸驟停一瞬,直到確認不是關於顧清玥的壞消息,才能重新吸入那口帶著消毒水氣味的空氣。
幾天了?他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白天和黑夜在這條沒有窗戶的走廊裡失去了界限。顧清玥在裡麵的每一分鐘,都像是在他心尖上淩遲。
醫生出來過幾次,語氣一次比一次謹慎。“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了,但非常虛弱……出血止住了,但子宮受損嚴重,未來……唉,先保住命要緊。”“感染風險很高,還在發燒,意識時斷時續……主要是精神上的打擊太大,求生意誌……很微弱。”
“求生意誌很微弱”……這句話像魔咒一樣纏繞著林澈。他想起推進產房前,顧清玥那崩潰的哭泣和絕望的眼神。她是不是……已經不想活了?這個念頭讓他恐懼得渾身發抖。
終於,在第三天傍晚,醫生允許他穿上無菌服,進去探視十分鐘。
他幾乎是躡手躡腳地走進去,生怕驚擾了什麼。病床上的顧清玥,比他想象的還要蒼白、脆弱。各種儀器的管線像蛛網般纏繞著她瘦削的身體,氧氣麵罩覆蓋了她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緊閉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青灰色的陰影。她安靜地躺在那裡,像一個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林澈輕輕握住她露在被子外、插著留置針的手。那隻曾經溫暖、有力、為他撐起一片天的手,此刻冰涼而無力。他俯下身,湊到她耳邊,用儘全身力氣才讓聲音不至於哽咽:“清玥……我來了……你看看我……”
顧清玥的眼睫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蜷縮了一下,又很快鬆開,再無反應。
“孩子……孩子也很好,”林澈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雖然小,但很堅強,像你……醫生說他正在努力……我們一起等他回家,好不好?”
依舊沒有回應。隻有監護儀器上跳躍的數字和曲線,證明著她還活著。
林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寧願她哭,她鬨,她罵他沒用,也不願看到她這樣毫無生氣的沉默。這種沉默,是一種比死亡更令人絕望的放棄。她構築起來的所有堅強、所有勇氣,仿佛都在產房那扇門關閉的瞬間,隨著鮮血和淚水徹底流乾了。
十分鐘短暫得像一秒鐘。護士示意他離開。林澈依依不舍地鬆開手,最後看了一眼顧清玥,她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走出icu,沉重的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那個無聲的世界。林澈靠在牆上,緩緩滑坐到地上。探視並沒有帶來安慰,反而像一把鈍刀,更深刻地讓他體會到了顧清玥內心世界的崩塌。那個曾經眼神明亮、邏輯清晰、在絕境中也能冷靜尋找生機的顧清玥,不見了。剩下的,隻是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
他麻木地站起身,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新生兒重症監護室。隔著厚厚的玻璃,他看到那個小小的保溫箱。他的兒子,那麼小,皮膚近乎透明,渾身也插滿了細小的管子,像個正在經曆殘酷考驗的小小戰士。孩子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林澈的心。
“寶寶,加油……”他把手掌貼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想將自己的力量傳遞進去,“爸爸和媽媽……都在等你……”
可是,“媽媽”真的還在嗎?林澈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現在的顧清玥,還能算是“在”嗎?
接下來的幾天,顧清玥的身體指標在藥物的支撐下緩慢恢複,體溫逐漸正常,感染風險降低,被轉入了普通病房的單人間。但她的精神狀況,卻沒有絲毫好轉。
她大多數時間都在昏睡。即使醒來,眼神也是空洞的,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對林澈的呼喚、對護士的照料,都幾乎沒有反應。喂她流食,她會機械地吞咽,但眼神始終沒有焦點。醫生私下告訴林澈,這是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和嚴重產後抑鬱的表現,藥物隻能輔助,關鍵在她自己能否打開心結,重新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林澈試遍了所有方法。他帶來她以前愛看的書,輕聲念給她聽;他播放他們戀愛時喜歡的音樂;他拿著孩子的照片,一遍遍講述保溫箱裡的小家夥今天又重了幾克,又會做什麼小動作了……他喋喋不休,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灌輸給她。
可顧清玥就像一口枯井,投入再多的石子,也激不起一絲漣漪。
直到一天下午,林澈在幫她擦拭手臂時,無意中提到了“初暖”。他隻是習慣性地想分享點什麼,說:“以前沙龍裡那盆你最喜歡的綠蘿,我搬到病房窗台了,長得還挺好……”
一直毫無反應的顧清玥,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然後,林澈驚恐地看到,兩行淚水,無聲地從她空洞的眼角滑落,迅速浸濕了枕頭。她沒有哭聲,沒有抽噎,隻是那樣安靜地、絕望地流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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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瞬間慌了神,連忙握住她的手:“清玥?清玥你怎麼了?彆哭,我們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顧清玥卻猛地抽回了手,拉起被子,整個人蜷縮起來,背對著他,肩膀開始劇烈地顫抖,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終於從被子裡悶悶地傳出來。
“沒了……都沒了……是我……是我弄丟的……”她斷斷續續地重複著,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對不起……林澈……對不起……孩子……”
林澈心如刀絞,試圖抱住她,卻被她更用力地推開。她仿佛要將自己徹底封閉在那個充滿失敗和自責的世界裡,拒絕任何安慰和觸碰。
這一刻,林澈終於徹底明白,“初暖”的毀滅,對顧清玥的打擊有多麼致命。那不僅僅是事業,更是她證明自身價值、守護家庭夢想的堡壘,是她從絕望中一次次站起來的支點。這個支點的坍塌,連帶她對這個世界的信心和自身的認同,也一起粉碎了。
她的世界,在她最虛弱的時候,從內部無聲地坍塌了。而林澈站在廢墟旁,除了眼睜睜看著,似乎什麼也做不了。一種比麵對沈墨嵐的商業絞殺時更深的無力感,將他緊緊包裹。他失去了“初暖”,而現在,他正在眼睜睜地看著,失去那個他深愛的、靈魂完整的顧清玥。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將病房染成一片淒涼的橘紅色,卻照不亮床上那個蜷縮的身影,也暖不透林澈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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