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園”的日子,像一潭表麵平靜、內裡卻已腐壞的死水。林澈每天被準時“請”到地下那間設備精良卻冰冷徹骨的廚房,在兩名看守寸步不離的監視下,進行著他職業生涯中最屈辱的“創作”。
空氣裡彌漫著高檔巧克力與奶油融合的甜香,但這香氣卻讓林澈胃裡一陣陣翻攪。他拿起那罐沈墨嵐指定的、產自某個太平洋島國的特殊香料——“龍血竭”,名字詭異,顏色暗紅如凝血,氣味辛烈刺鼻,與甜品應有的柔和甜美格格不入。女助理轉達的指令言猶在耳:“沈總希望,這款甜品不僅能體現‘嵐集團’的宏大氣象,更要有一絲……令人難忘的獨特印記。”
“獨特印記?”林澈當時幾乎捏碎了手中的量勺。這分明是要他在作品上打下屈辱的烙印!
他強迫自己冷靜,手指拂過光滑的操作台。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牆角那些幾乎被抹去的水痕記號。清玥看到了嗎?她明白了嗎?這種分隔兩處、生死未卜的等待,比任何直接的折磨更摧殘意誌。
今天,他決定嘗試構建“嵐”字造型的糖藝框架。熬糖,測溫,拉絲……動作機械而精準,但眼神空洞。當熾熱的糖漿在矽膠墊上緩緩勾勒出那個他深惡痛絕的字形輪廓時,一個極其危險、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暗夜中的閃電,驟然劈中了他——
糖藝,講究熱塑冷定。如果在“嵐”字內部關鍵連接點,利用不同糖漿的冷卻速率差異,製造出肉眼難以察覺的微觀應力……那麼,在晚宴現場特定的溫度、濕度,甚至僅僅是時間推移下,這個看似堅固的“嵐”字,是否會從內部悄然崩裂出一道細微的、象征性的裂痕?
這個念頭讓他心跳驟停,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成功了,或許能無聲地宣泄他的反抗,給沈墨嵐的完美盛宴添上一道瑕疵。失敗了,或者被當場識破,他和清玥,還有孩子,將麵臨滅頂之災。
他死死盯著那漸漸凝固的、閃爍著虛假光澤的“嵐”字,內心天人交戰。做,還是不做?
……
與此同時,二樓囚室內,顧清玥正經曆著另一種煎熬。自那次冒險通話後,看守明顯增加了,巡邏間隔縮短,眼神也更加銳利。送餐、放風,所有活動都被嚴格限製,那微弱的、通過死角傳遞信息的可能性似乎也被徹底掐斷。絕望像濃稠的墨汁,一點點吞噬著她。
她隻能緊緊攥著孩子那隻小小的虎頭鞋,這是她與骨肉僅存的聯係。淚水無聲地滴落在粗糙的布麵上。忽然,指尖傳來一絲異樣感。鞋底內側的襯布,似乎有極其微小的、硬質的凸起。
她的心猛地一跳!之前心慌意亂,竟從未仔細檢查過這鞋子!她強壓激動,背對著攝像頭,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挑開鞋底襯布邊緣的縫線。裡麵,赫然藏著一小片被折疊得緊緊的、邊緣粗糙的牛皮紙碎片!
展開紙片,上麵是用燒焦的木炭條倉促寫下的幾行歪斜小字:
“孩安,暫匿。‘慈心’育幼院,地下庫,丙區七櫃。鑰在‘老地方’。趙。”
字跡潦草,顯然是在極度匆忙和危險的情況下寫就。慈心育幼院?顧清玥聽說過,是本市一家頗有背景的私立孤兒院,據說與一些政商名流關係密切。孩子在那裡?趙鐵山把他藏在了育幼院的地下倉庫?那個“老地方”又是指哪裡?
這信息是真是假?是趙鐵山臨彆時良心發現留下的線索,還是另一個更險惡的陷阱?但無論如何,這是黑暗中唯一可見的、微弱的光!找到孩子!這個念頭如同強心劑,瞬間驅散了她部分的絕望,取而代之的是更強烈的焦慮和決心。必須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遞給林澈!必須想辦法出去!
……
城市另一端,汙水橫流、霓虹燈閃爍的背街小巷。趙鐵山靠在一個散發著餿味的垃圾桶後,劇烈地喘息著。他的左臂被劃開一道深口子,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袖,那是半小時前在城西廢棄印刷廠突圍時,被一名殺手的匕首所傷。對方下手狠辣,完全是奔著取命來的。
沈墨嵐的人已經像獵狗一樣嗅到了他的蹤跡,這座鋼筋水泥的森林,比黑水鎮的深山老林更危機四伏。他原本想慢慢籌劃,用手中的證據換取最大利益,但現在看來,時間不站在他這邊。
視線落在不遠處一個破舊的公共電話亭上。旁邊電線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其中一張泛黃的紙片上印著“真相周刊”、“爆料熱線”和一個手寫的電話號碼。一個不入流的、專門挖掘八卦和所謂“黑幕”的小報記者。
賭一把!趙鐵山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壓低頭上的鴨舌帽,踉蹌著衝進電話亭,投下僅有的幾枚硬幣。電話接通了,傳來一個慵懶而不耐煩的男聲:“喂?誰啊?”
趙鐵山壓低聲音,語速極快,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聽著!黑水鎮礦難,不是意外,是謀殺!沈墨嵐是主謀!證據在我手裡!想拿頭條,明天中午,城南‘老碼頭’三號倉庫,一個人來!”不等對方回應,他猛地掛斷電話,迅速拔出電話線接頭,閃身消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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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得對不對。這個記者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通往更深淵的陷阱。但他已彆無選擇。晚宴日期臨近,沈墨嵐的網越收越緊,他必須把水攪渾,才有可能趁亂求生。
……
“靜園”廚房內,林澈的“嵐”字糖藝框架終於冷卻定型。在燈光下,它晶瑩剔透,結構完美,看不出任何異常。但隻有林澈知道,在幾個關鍵的受力點,他微妙地調整了糖漿的厚度和冷卻方式,埋下了極其隱秘的應力種子。
女助理準時出現,像驗收商品一樣仔細審視著這件作品,冰冷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看似滿意的神色:“不錯。林先生果然沒有讓沈總失望。請繼續保持這種‘合作’態度。”她特意強調了“合作”二字。
林澈垂下眼瞼,掩去眸底深處的冰冷。他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地開始清理工具。內心的風暴並未平息。這個危險的舉動,究竟是一步絕地反擊的妙棋,還是自取滅亡的蠢招?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在無儘的屈辱和壓迫下,他必須做點什麼,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象征性的反抗。
回到囚室,他疲憊地靠在牆上,目光再次掃過那個監控死角。清玥,你還好嗎?你收到我的信息了嗎?我們……還能等到那個時機嗎?
隔壁房間,顧清玥將那張珍貴的牛皮紙片小心翼翼地藏回鞋底,重新縫好。她走到牆邊,將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仿佛能聽到另一邊丈夫的呼吸和心跳。澈,我找到了孩子的線索!我們必須活下去,必須逃出去!
而城市霓虹無法照亮的角落,趙鐵山撕下衣袖草草包紮傷口,靠坐在冰冷的牆角,望著遠處“嵐集團”大廈頂端的璀璨燈光,眼神如同潛伏的餓狼,充滿了仇恨、算計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三方勢力,被欲望、仇恨和求生本能驅動著,在都市這個更龐大、更複雜的棋盤上,各自落下了危險的一子。暗火已在心底點燃,隻待那場注定不會平靜的晚宴,來決定是將一切焚毀,還是……照亮一條生路。平靜的表麵下,裂痕正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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