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邊緣,“康寧療養中心”的特殊監護病房裡,林澈在一種半夢半醒的混沌中掙紮。加大劑量的鎮靜劑像粘稠的潮水,不斷試圖將他拖入意識的全然黑暗。日光燈蒼白的光線透過沉重的眼皮,變成模糊扭曲的光斑。
“呃……”他試圖挪動身體,但束縛帶緊緊勒著他的手腕和腳踝,傳來麻木的刺痛感。喉嚨乾得冒火,像有砂紙在摩擦。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走近,是那個表情永遠冷漠的董醫生。他身後跟著一名推著藥品車的護士。
“林先生,今天感覺怎麼樣?”董醫生的聲音平穩,沒有任何詢問的意味,更像是一種程序化的確認。
林澈費力地聚焦視線,嘴唇翕動,發出嘶啞的氣音:“水……放我……出去……”
董醫生拿起病曆夾,一邊記錄一邊說:“你的情緒還是不太穩定。我們需要繼續治療,幫助你恢複平靜。”他對護士點了點頭。
護士熟練地準備著注射器,針頭在燈光下閃爍著寒光。
恐懼瞬間攫住了林澈。“不……我不要打針……我沒病!是沈墨嵐……黑水鎮……”他激動地掙紮起來,病床發出吱嘎的聲響。
董醫生皺了皺眉,對護士說:“看來今天的劑量需要調整。按住他。”
兩名強壯的男護工立刻上前,死死按住林澈的肩膀和雙腿。冰涼的酒精棉擦過皮膚,林澈絕望地扭動著,像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魚。
“配合治療,林先生。”董醫生俯下身,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冰冷的暗示,“隻要你承認那天晚上是精神失常,是胡說八道,沈總或許會考慮讓你見見你的家人。一直這樣對抗下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家人……清玥……孩子……
這惡毒的誘惑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他最後的防線。承認自己是瘋子,否定自己用生命呐喊的真相?那和死了有什麼區彆?可如果不屈服,是不是就永遠見不到他們了?
巨大的痛苦和矛盾幾乎將他的靈魂撕裂。在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他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嗚咽,然後徹底放棄了抵抗,任由冰冷的液體帶著絕望,注入自己的血管。意識再次沉淪,黑暗中,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屈辱和虛無。
……
“靜園”主臥室,顧清玥坐在窗邊,看著外麵被高牆切割成方塊的、灰蒙蒙的天空。門被推開,不是送餐的時間,進來的是那個麵色冷硬的女看守主管,身後還跟著兩名陌生麵孔的男看守。
“收拾一下,十分鐘後轉移。”女主管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顧清玥的心猛地一縮,霍然起身:“轉移?去哪裡?林澈呢?”
“不該問的彆問。”女主管不耐煩地打斷她,“動作快點,彆磨蹭。”
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顧清玥。轉移?是沈墨嵐覺得這裡不安全了,還是要對他們下毒手了?澈到底怎麼樣了?孩子呢?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不能慌,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她走到衣櫃前,假裝挑選衣物,手指卻在微微顫抖。轉移是危機,但也可能是機會!外麵的看守會不會更鬆懈?路線會不會有漏洞?
她迅速將幾件必需品塞進一個隨身小包,同時,趁背對著看守的瞬間,用指尖悄悄擰開一支藏在化妝品裡的、極小號的口紅。她背過手,飛快地在左手手腕內側,寫下了幾個細小的字:“慈心育幼院,地下,丙七”。字跡潦草,顏色很淡,不仔細看幾乎無法察覺。
這是她唯一的線索,必須帶在身上。
“快點!”女主管催促道。
顧清玥拉上拉鏈,轉過身,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有緊握著小包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好了。”
她被兩名男看守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帶出了房間。經過走廊時,她努力記憶著路線和可能的出口,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未知的前方,是更深的地獄,還是絕境中的一線生機?
……
城中村一間煙霧繚繞、充斥著泡麵味的昏暗網吧包廂裡,趙鐵山盯著電腦屏幕上加密聊天框裡“影子”發來的最新消息。
“老狼,對方防護牆太厚,ip跳轉了幾十個國家,很難追蹤到最終源頭。不過,我發現刪除指令的觸發節點,有幾個集中在‘星輝傳媒’和‘藍海數據’這兩家公司。這兩家明麵上是獨立的公關和數據公司,但業內都知道,他們跟‘嵐集團’關係密切。”
星輝傳媒……藍海數據……趙鐵山默默記下這兩個名字。這不算意外,但至少確認了方向。
“謝了。錢已轉。”趙鐵山回複。
“小心點,老狼。對方是能吃人的主。”影子最後提醒了一句,頭像暗了下去。
趙鐵山關掉聊天窗口,揉了揉因缺覺而布滿血絲的眼睛。光有網絡線索還不夠,他需要更實在的證據。他想起了那個獨立記者“方舟”。他點開“真探網”,找到方舟的聯係郵箱,用臨時注冊的匿名郵箱發去了一封簡短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