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療養中心”的特殊監護病房裡,時間仿佛凝固了。林澈在藥物的作用下,意識像一艘在濃霧中漂泊的破船,時而觸碰到現實的礁石,帶來片刻刺骨的清醒,時而又被渾濁的浪潮卷回無儘的混沌。
夜班時分,走廊的燈光昏暗,病房裡異常安靜,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一陣劇烈的口乾舌燥將他從昏沉中拽醒,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模糊,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啞聲。
一個穿著粉色護士服、看起來年紀很輕的女孩正輕手輕腳地更換輸液袋。是那個叫小夏的實習護士。她注意到林澈醒了,動作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一絲猶豫和同情。她飛快地瞥了一眼門口,值班醫生董醫生的辦公室門緊閉著。
林澈努力聚焦視線,看向小夏,眼神裡沒有了平日的狂躁或麻木,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痛苦和一絲微弱的、近乎熄滅的祈求。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小夏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她護理過很多病人,但眼前這個男人,董醫生口口聲聲說的“有嚴重暴力傾向的妄想症患者”,卻在偶爾清醒時,露出這種如同被困瀕死小獸般的眼神。她想起之前偷偷聽到董醫生和另一個負責人低聲交談時提到的“嵐集團”、“必須安靜”等字眼,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鬼使神差地,小夏拿起一根無菌棉簽,蘸了點溫水,極其快速地、小心翼翼地濕潤了一下林澈乾裂起皮的嘴唇。她的動作輕得像羽毛拂過。
林澈的瞳孔微微一縮,感受到那片刻的清涼和善意。
更讓他心臟狂跳的是,小夏俯下身,假裝整理他枕邊的床單,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極快地說了一句:“有人在查黑水鎮……堅持住……”
說完,她立刻直起身,恢複了平常的神色,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推著護理車快步離開了病房。
門輕輕合上。林澈僵在床上,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有人在外調查!是趙鐵山?還是……其他人?這個消息像一道微弱的電弧,瞬間擊穿了他這些日子以來被藥物和絕望築起的高牆!他不是一個人在黑暗中!外麵還有光!還有希望!
巨大的激動過後是更深的恐懼。小夏冒險傳遞消息,一旦被發現……他不敢想象後果。他必須活下去,必須保持哪怕一絲清醒,為了清玥,為了孩子,也為了不辜負這黑暗中悄然遞出的星火。
……
與此同時,位於市郊一處隱秘園林內的“心境”心理谘詢中心,一間布置溫馨卻莫名讓人感到窒息的谘詢室裡,顧清玥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對麵是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笑容溫和的中年女心理醫生,姓王。
“清玥,最近感覺怎麼樣?睡眠還好嗎?”王醫生的聲音輕柔,帶著職業性的關切。
顧清玥低垂著眼瞼,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扮演著一個備受打擊、精神瀕臨崩潰的妻子形象。她知道,在這裡,任何直接的反抗和質問都是徒勞的,隻會招致更嚴密的監控和更“有效”的“治療”。
“王醫生……我……我老是做噩夢……”顧清玥的聲音帶著哭腔,肩膀微微顫抖,“夢見我丈夫……他滿身是血……還有孩子……孩子一直在哭,我怎麼也找不到他……”淚水適時地滑落,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實的痛苦。
王醫生記錄著,眼神銳利地觀察著她:“清玥,你需要接受現實。林先生的情況,專家會診結果很明確,是急性應激障礙引發的精神症狀。你需要放下包袱,為了孩子,也要先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控製不住……”顧清玥抬起淚眼,仿佛崩潰般哭訴,“我就想知道孩子到底在哪裡……過得好不好……哪怕隻是在‘慈心’那樣的地方……能安安穩穩的……我也能稍微放心一點啊……”她故意在哭訴中,模糊而自然地嵌入了“慈心”兩個字,心臟卻在胸腔裡狂跳。這是試探,也是播種。
王醫生的筆尖停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目光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孩子的安置是經過專業評估的,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你要相信專業的安排。”她沒有直接回應“慈心”,但顧清玥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停頓。
有戲!顧清玥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但更多的是警惕。她繼續扮演著脆弱,暗中卻開始更仔細地觀察這個新的囚籠,尋找著可能的縫隙。
……
城中村一間廉價旅館散發著黴味的房間裡,趙鐵山咬著牙,用撿來的酒精和紗布處理著腰上和手臂上新增的傷口,疼得額頭冷汗直冒。他不敢去醫院,隻能靠自己硬扛。
打開那台破舊的筆記本電腦,連接上不穩定的公共ifi,他收到了黑客“影子”發來的加密信息:“老狼,嵐集團數據中心有一批老舊物理服務器即將退役銷毀,銷毀流程由‘藍海數據’下屬一個分公司負責。時間就在後天晚上。直覺告訴我,這批服務器裡可能有點‘老古董’沒清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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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鐵山眼中精光一閃!嵐集團早期的數據,尤其是黑水鎮礦難前後的數據,很可能還殘存在這些即將被物理銷毀的舊服務器裡!這是最後的機會!
他立刻用匿名郵箱,給記者方舟的公開郵箱發去了一封極其簡短的郵件:“嵐舊服務器,藍海負責銷毀,後天夜,或藏根。”他能做的隻有這些提示了,剩下的,要看方舟的膽識和運氣。
……
方舟此刻正在遠離市區的一個小鎮上,根據趙鐵山之前提供的線索,他找到了張貴鎮長一個早已疏遠的遠房表叔家。經過一番艱難的溝通和適當的“經濟補償”,這位老人從床底翻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盒子,裡麵有一張泛黃的舊照片,是張貴和幾個礦場負責人的合影,背麵用鋼筆寫著日期和“黑水鎮項目留念”。更重要的是,老人嘟囔著回憶說,張貴幾年前曾偷偷回來過一次,好像把一個用油布包著的小鐵盒埋在了老屋後的柿子樹下。
方舟的心跳加速,他連夜挖開了那棵柿子樹下的泥土,果然找到了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裡麵是幾張殘缺的賬本頁和一份手寫的、關於礦難後“撫恤金”分配記錄的備忘錄,上麵有幾個模糊的簽名和印章,其中一個印章的輪廓,與嵐集團早期的徽標高度相似!
這是直接證據!方舟激動得雙手發抖。他小心翼翼地將證據拍照、備份。就在這時,他收到了趙鐵山的匿名郵件。嵐集團的舊服務器?後天晚上銷毀?
方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緊迫感!他必須想辦法拿到服務器裡的數據,與手中的實物證據形成閉環!
……
嵐集團頂層,沈墨嵐聽著手下彙報方舟仍在活躍調查,甚至可能接觸到了張貴的親屬,她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廢物!連一個記者都搞不定!”她猛地將手中的文件摔在桌上,“通知藍海數據,服務器銷毀計劃提前!就在明晚!派人盯著,確保所有硬盤徹底物理粉碎,一片碎屑都不能留!”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腳下繁華的都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還有,給‘心境’那邊傳話,對顧清玥的‘疏導’可以再‘深入’一點。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一些……‘輔助手段’,讓她儘快‘想通’。”她不能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壓力之下,她決定加快步伐,甚至不惜動用更激烈的手段,這無疑也增加了暴露的風險。
……
“心境”谘詢中心,顧清玥被帶回房間後,發現今天的晚餐裡,多了一小杯顏色可疑的、聲稱是“安神助眠”的補充劑。她心中警鈴大作。沈墨嵐失去耐心了?
她假裝順從地喝了一口,卻趁看守不注意,將大部分吐在了紙巾上並藏起。夜晚,她躺在床上,感受著那一小口藥物帶來的輕微暈眩和無力感,內心充滿了恐懼,但也更加堅定了反抗的意誌。她必須儘快想辦法把“慈心”的線索送出去!
就在這時,房間的內線電話罕見地響了。看守接聽後,對顧清玥說:“準備一下,明天有‘重要訪客’參觀中心,可能會隨機與‘客人’交流。注意你的言行。”
重要訪客?顧清玥的心猛地一跳。會是轉機嗎?還是另一個陷阱?
微光,在至暗的時刻,以各種方式,倔強地穿透厚重的帷幕,照進了不同角落。雖然微弱,卻足以讓困守其中的人們,重新燃起搏鬥的勇氣。風暴眼正在收緊,更大的碰撞,已悄然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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