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林澈在陽台做康複訓練時,發現對麵樓頂的閃光又出現了。這次他看得真切——是望遠鏡的反光。他不動聲色地做完最後一組拉伸,回到客廳時,顧清玥正在廚房熱牛奶。
"今天感覺怎麼樣?"她沒回頭,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好多了。"林澈在她身後站定,注意到她熱牛奶時忘了放糖——這是她多年的習慣,今天卻忘了。
餐桌上,小雨嘰嘰喳喳說著新學校的趣事,但林澈注意到女兒悄悄把胡蘿卜挑到了盤子邊緣。以前顧清玥會糾正她,今天卻隻是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的頭。
"我約了麵試。"林澈放下筷子,"城南一家物流公司,做安全管理。"
顧清玥的手頓了頓:"你的傷還沒好全。"
"總不能一直閒著。"他看見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你昨晚又沒睡好?"
"做了個噩夢。"她輕描淡寫,但林澈注意到她右手無名指在輕微顫抖——這是她說謊時的習慣動作。
麵試安排在上午十點。林澈特意穿了件寬鬆的襯衫遮住繃帶。麵試官是個精乾的中年女人,翻看簡曆時眉頭越皺越緊。
"林先生,你有一年空窗期。"
"家裡有事。"林澈保持微笑。
女人合上簡曆:"這樣,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林澈知道這就是拒絕。走出大樓時,他看見走廊攝像頭可疑地轉動了一下。
回家路上,他繞道去了老文具店。卷簾門上貼了新的封條,落款是某個從來沒聽過的"資產管理公司"。隔壁便利店老板看見他,迅速拉下了卷簾門。
顧清玥來電時,他正對著封條發呆。
"麵試順利嗎?"她問得小心翼翼。
"還行。"他踢開腳邊的碎石,"小雨放學你去接吧,我晚點回。"
他在舊貨市場漫無目的地轉悠,直到在一個攤位前停下——玻璃櫃裡擺著和顧清玥摔碎的那隻一樣的咖啡杯。他買下了它。
到家時已是黃昏。玄關的燈沒開,顧清玥坐在黑暗裡,麵前攤著一堆文件。
"怎麼回事?"他打開燈,看見她蒼白的臉。
"房東方才來人。"她聲音發顫,"說我們違約,要提前收房。"
林澈拿起通知函,條款寫得很刁鑽。"違約金三個月房租,後天前付清。"
"我們哪來這麼多錢?"顧清玥把臉埋進手心,"存款都賠給文具店的違約金了。"
這時小雨哭著從房間跑出來:"媽媽,王明說爸爸是逃犯!"
顧清玥猛地站起,又頹然坐下:"你看,連孩子都要跟著受罪。"
深夜,林澈被廚房的動靜驚醒。顧清玥在偷偷吃冰箱裡的剩飯,背對著他,肩膀瘦得硌人。
"熱一熱再吃。"他出聲提醒。
她嚇得勺子掉在地上。"我不餓。"她慌亂地收拾,"就是有點失眠。"
林澈熱了碗粥推到她麵前:"吃完再說。"
氤氳熱氣中,她終於崩潰:"我今天去麵試了,三家都拒了。他們好像都知道...都知道我們的事。"
林澈這才注意到她穿著麵試的套裝,裙擺還有泥點。
"房東今天說的話很難聽。"她哽咽,"說我們這種人有案底,租給他們房子影響小區檔次。"
他握住她冰涼的手,發現她手腕上又多了一道抓痕——壓力大時,她總會無意識地抓自己。
"還有件事。"她抽回手,"小雨班主任今天找我,說有人往學校寄了匿名信。"
林澈的心沉下去:"什麼信?"
"說我們不適合做家長,建議學校勸退小雨。"她終於哭出來,"林澈,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第二天,林澈去了趟勞務市場。招日結工的頭目看見他的身份證,直接擺手:"我們這要清白背景的。"
回家路上,兩個穿西裝的男人攔住了他。"林先生,有興趣做筆交易嗎?"領頭的遞來名片,"我們老板很欣賞你的...特殊經曆。"
林澈把名片扔進垃圾桶。
到家時,顧清玥在教小雨寫字。但本子上全是亂線,孩子的眼睛又紅又腫。